第246章 蘇郎將


    李佑努力擠出笑顏:“小王恭送宗正卿。”


    下次木杖別打那麽痛,我還是好藩王。


    李百藥的目光,打量了一下李佑,再打量了他身後的佐官,一聲輕歎:“好自為之。”


    軺車出城,李佑一息閉眼,齊王府的奴仆趕緊拉他入輿輦,飛奔迴王府。


    這個時辰,還可以睡一個迴籠覺。


    人生,唯美食、美人與美夢不可負。


    左衛翊府前行途中,不時有遊奕奔走迴報,搞得像是真的上了戰場。


    “郎將治軍嚴謹,難怪當年能破張金稱、敗楊公卿、馬踏突厥牙帳。”李百藥讚了一聲。“老夫不通行伍,故一直有一個疑惑縈繞,不知郎將可能為我解惑。”


    “昔漢武威名赫赫,奪西域,得汗血寶馬、烏孫天馬,緣何這兩種馬匹沒在中原大肆培養、成為中原諸朝軍馬?”


    蘇郎將輕笑:“首先是數量問題,少量的馬匹不足以改良整個龐大的群體,就如一滴墨汁無法盡染一湖水。”


    “然後是品種退化問題,草原的馬種,到了中原,適應了當地的情形,幾代下來,奔跑能力和本地品種差異不大。”


    “最重要的,是負重問題。末將這一身山文甲,重四十斤,加上各種兵刃、箭矢,再加末將自身重量,三百斤是隻多不少的,烏孫天馬與汗血寶馬快則快矣,承載力不足,這才是突厥馬、吐穀渾喬科馬被倚重的原因。”


    李百藥歎息:“竟是如此!”


    難怪那些勸皇帝守土即可、無須花龐大靡費打突厥二國的建言,皇帝從來置之不理。


    除了各種戰略、恩怨因素,馬匹恐怕也是一個重要因素。


    即便大唐的騎兵也不弱,可在整個隊伍裏,比例不足三成。


    有優化戰鬥力的因素,也有馬匹短缺的尷尬。


    進入兩座丘陵之間的峽穀,蘇郎將的左手輕舉,身後的傳令兵揮舞小旗幟,左衛翊府的一字長蛇陣形,演變為一朵朵梅花,步兵以夥為單位,向兩側山頭奔跑推進。


    “這是練兵?”李百藥歎為觀止。“我大唐都如蘇郎將一般練兵,蕩平宇內,指日可待!”


    “嗖”!


    強勁的破空聲中,李百藥看到,一支利箭從側麵丘陵射出,目標正是自己。


    嘖,老夫居然也能死於軍中?


    活得夠久,李百藥倒也不執著於生死,就是死亡方式出乎意料。


    哎,孝子賢孫都不在身邊呢,誰來哭靈?


    蘇郎將一聲長嘯,馬槊揚起,狠狠地將那箭矢砸落塵埃,咆哮道:“耶耶大唐左衛翊府中郎將蘇定方,無名鼠輩,你的謀劃,耶耶早已洞悉!”


    幾道人影迅速地衝下來,想往遠處逃去,卻被翊衛府的梅花陣阻攔了。


    “兒郎們,別怪我蘇定方沒說清楚。抓住他們,你們迴長安可以假寧十日,一個月內頓頓有肉,肥得流油的肉!跑了一個,加倍苦練一個月,頓頓吃齋吧。”


    蘇定方的喝聲,引來一片怪叫。


    “中郎將,要吃兩個月的肉!”


    “丙丁夥,把缺口堵上,要讓他們跑了一個,你等著洗全團的襪子、犢鼻褌吧!”


    丙丁夥的人一個顫栗。


    娘哩,時時高強度操練的翊衛,那襪子與犢鼻褌是人受得了的味道嗎?


    甩吐穀渾多啟(藏獒)頭上,都能將它臭暈好吧?


    “殺!”


    一柄木槍直刺對方咽喉,刺客隻來得及揮刀格開,手臂已經被另一支木槍紮穿,鮮血瞬間浸透了槍鋒,向槍幹流去,卻被刃幹之間的纓穗引開了。


    刀,再也拿不住了,當啷一聲落地。


    所以,纓穗、白纓、紅纓,還有一個別名叫“血避”,就是避免血流到槍幹上。


    另外一支木槍,狠狠地砸到對方的腿彎上。


    這已經是翊衛們狠狠壓製住斬首衝動的結果。


    誰家還不缺五畝肥田來呢?


    一名刺客猛然躍起,蹬了一腳傾斜的石壁,衝出了翊衛的包圍圈!


    李百藥瞅了一眼蘇定方,卻見他紋絲不動。


    捉生將突兀地打馬而出,一槍幹砸飛刺客手中的兵刃,單手將他摁於馬背上,看上去倒像是刺客投懷送抱的。


    “捉生將威武!不愧是中郎將的弟子!”


    翊衛們飛奔過來,將刺客綁了個結結實實,順帶奉承了一把。


    捉生將年輕歸年輕,一身武藝、韜略已經得了中郎將七分真傳,厲害著哩。


    李百藥讚歎:“少年英雄,了得!”


    蘇定方淡淡地掃了一眼:“劣徒終究是莽撞了點。韜略裴行儉還是學得不錯的,武藝嘛,就那樣吧。”


    隻手擒敵,還“就那樣”,伱確定自己不是在炫耀?


    好吧,真不是炫耀,世上像蘇定方那樣率二百騎就敢踏敵大營的,真不多。


    幾名灰衣刺客被押了過來。


    這麽說吧,如果不在夜間,穿黑衣行刺是在自送人頭——黑色很引人注目的。


    李百藥指了指裴行儉捉到那名刺客:“蘇郎將應該識得吧?”


    蘇定方輕描淡寫地迴答:“他昨天就在齊王身邊。”


    這就對上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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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到日上三竿,李佑才不情不願地起身。


    用他的話說,“日頭曬到本王屁股,本王當家做主”。


    沒毛病,當個藩王連懶覺都不能睡,還活個什麽勁!


    齊王妃韋氏帶著謁者進來,給李佑洗漱、穿戴,隨後讓人端上稀粥。


    喝完一碗粥,李佑的頭腦才恢複了正常,笑嘻嘻地看著韋氏:“稀奇呀!王妃會照顧本王起居了。”


    韋氏冷笑一聲:“李佑,齊王,你就作死吧!”


    李佑覺得莫名其妙:“你該不是來天葵了吧?本王好不容易從宗正寺手裏撿迴命來,你卻咒我?”


    “嗬嗬,你幹什麽了,自己心裏沒有數麽?我且問你,你招攬的燕弘亮,哪去了?”


    李佑覺得莫名其妙,還是讓人去找燕弘亮。


    好一陣,燕弘信麵前驚慌地出現了:“大王,我兄長不是為你所遣,城門初開就出去了麽?”


    李佑的心頭狂跳:“本王沒有!他是從哪個城門出去的?”


    “西門!”


    李佑一屁股坐到地上,冷汗淋漓。


    該死的!


    雖然平時吹牛,偶爾敢暢想一下“我若為天子”的好事,可李佑知道,自己完全沒那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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