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蔣乾


    敦化坊學還是招募了兩名先生。


    據說,是山長糜斐的故友。


    一個叫蔣乾,而立已過,鼠目鼠須,雖一臉正色,卻掩不住濃濃的猥瑣之意,據說善於開蒙;


    一個叫毋(wu)坤,年齡相同,容貌平平無奇,擅長四書五經。


    趕上坊學生全部配備鉛筆、橡皮擦之際,兩位新到的先生難免好奇心起,細細打量了一番,卻也識時務地閉嘴不問。


    學生的使用與發放,由山長糜斐負責,但來源,卻沒人說出來。


    用鉛筆卻也不是沒有弊端的,基本上,每一名學生都得配備一把比解手刀還小的刀子,用以削鉛筆,可萬一持刀子打鬧呢?


    糜斐隻能棄了教學,終日來迴巡視,並嚴加警告,誰動刀子傷了人,不管有意無意,一律逐出坊學。


    高壓策略,讓坊學生克製住蠢蠢欲動的念頭。


    “哎呀,山長這敦化坊,可真是出人意料,本以為應是一百零八坊之末,可如今看來,除了地勢略偏、人口略有不足外,起碼也是個中等了。”蔣乾讚歎。


    “其實人口也不算末等,立國之初,多數坊中分配的人口是相近的,不過是後來遷入、寄居、商賈等因素,漸漸拉大了各坊差異而已。”毋坤並不太讚同蔣乾的意見。


    或許是因為名字的天然對立,二人的意見,罕有一致的時候。


    他倆這組合,不去工地都浪費人才了。


    蔣乾好奇:“聽聞坊學內,本坊子弟是不收取束修、筆墨紙硯靡費的,這可是獨樹一幟啊!怎麽做到的?”


    毋坤擠兌:“怎麽,你是想學坊中掙錢呐?”


    糜斐頷首:“當初,華容開國縣男為坊正,家境還算不錯,折騰了一點牙香,去寺廟外販得收益,供子弟開蒙嘛。”


    這在周邊幾個坊,是人盡皆知的事,犯不上隱瞞。


    而且,製作牙香也不是什麽高深的技藝,配方也並非秘而不宣的寶貝,關鍵是你售到哪裏而已。


    同樣一炷香,賣給東市的商賈,與到寺、觀門口販賣,或與直接由寺、觀售出,利益是天差地別的。


    沒有壟斷的技術,渠道就至關重要了。


    毋坤挑眉:“可後來,不是聽說大興善寺寺主換人了,與敦化坊的關係也不好了?”


    蔣乾冷嘲熱諷:“孤陋寡聞。”


    糜斐吐了口冷氣:“沒了比丘,不還有道士麽?拉對麵玄都觀販唄,道家天尊也要受香火的嘛。”


    至於裏麵的細節,別問糜斐,他也不知道。


    巫桑打量了兩位同事一眼,簡單見禮,便自入講堂,手執戒尺,看著陳利儉他們練指法。


    雖然陳利儉他們這一級,未必是走算盤路線,但技多不壓身嘛。


    最起碼,練練手指的靈活性。


    蔣乾大為詫異:“這位居然也是先生?我以為是學生啊!”


    糜斐點頭:“原先是坊學生,得縣男算盤衣缽,代縣男授業。”


    沒有說的是,華容開國縣男家比較富裕,衣缽好幾套。


    坊中,坊正陸甲生帶著兩名坊正,脾氣火爆地在十字街罵娘:“讓你們各家把擺外頭的東西收一收,好好說不會聽啊!”


    實際上,這幾天陸甲生一直在坊學附近盯著。


    新到的先生,是否會如酈正義一般可靠,誰也不知道。


    反正,陸甲生是看到,蔣乾有幾次有意無意地踱到獸炭作坊範圍外。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當初麻山是怎麽被弄走的,國子丞姬寧如又是如何出長安的,陸甲生可心頭有數。


    萬年縣司法佐木非宏也很有眼色,給敦化坊多次講解《貞觀律》,讓陸甲生長進了許多。


    所有在作坊做事的坊民,每人簽了一份酈正義按律令擬下的契約,經過木非宏過目、入縣衙加蓋法曹印章,並錄入卷宗備案。


    其中的所有條款,都由酈正義掰開了,細細給坊民解說。


    做事不注意,造成了損失,隻是由作坊處罰,不是什麽大事。


    但是,泄密這一條,誰要沾上了,一輩子翻不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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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坊學生新到各個衙門,範錚都去看了一遍,連東市內的盧氏鋪子也逐一查驗。


    童工是給伱們使了,不聽話的時候,該收拾收拾,可別給我使壞。


    因為這幫坊學生,開坊門後從來見不到的載客馬車,專門開通了敦化坊路線,確保每天有兩輛馬車接送。


    靡費自然是要給的,便利是實實在在的,為此範錚還特意謝了治書侍禦史韋悰。


    長安的車馬、裝卸,韋曲不說盡數掌握,三成以上的份子是有的,安排便利也隻是韋悰隨口給韋思言說了一聲,權當是為韋思言起初的任性胡為賠罪了。


    韋悰自身是無懼範錚的,甚至整個韋曲都無懼範錚,可誰敢小覷一個二十六歲的侍禦史?


    年青,便有無限可能。


    這還是靠著自己,從不文不武的路徑殺出來的!


    這樣的人,交好才是上策。


    韋曲能在長安腳下發展壯大,不是憑盛氣淩人,而是廣交四方客!


    “日後,韋曲的小輩有任性之處,你且海涵,交由我處理便是。”韋悰態度和藹。


    範錚叉手:“長者命,自當遵從。”


    一句話,人家的誠意展示到位了,你怎麽也得給情麵。


    再說,當初韋思言之事,雖然給敦化坊造成一些麻煩,終究是化解了。


    不是因為韋思言,敦化坊也不至於自己開那麽多作坊。


    所以,要不要矯情地說一聲:感謝苦難?


    韋悰推過來一碗茶湯:“從現在起,你敦化坊也算是朝堂這一盤大棋中的一片棋子了。”


    範錚很快反應過來:“所以,是活棋還是死棋,看我的?”


    圍棋這東西,在唐朝受眾廣泛,即便是窮人也不乏愛好者,唐玄宗時期的國手王積薪就是個平民出身。


    故而,範錚能接話,並不突兀。


    韋悰應道:“恕我直言,就目前敦化坊的實力,隻能算假眼,隻有尋到強援,才能成為真眼,變成活棋。”


    話雖不中聽,卻很真實。


    隻可惜,風暴臨近,敦化坊的時間不太夠,連跳上岸的機會都沒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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