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爭道


    李恪在十六王宅的吳王府裏,連聲苦笑。


    他知道阿娘定然不服氣,卻沒想到如此作死。


    骨氏的人,是李恪等人能接觸的麽?


    即便是輾轉,即便是斬斷了聯係,你以為最後便牽連不到我頭上了?


    敏感之事,可不是三法司斷案,連證據都不需要!


    到時候一句話,黃泥巴落在犢鼻褌裏——不是屎也是屎。


    不是心念舊朝,為何與骨氏藕斷絲連?


    阿娘,你身為前朝之後,如此作為無可厚非,可你想過我們兄弟當如何自保麽?


    伱覺得,李愔他真的樂意毆打官吏麽,我又真的樂意縱馬踐踏農田麽?


    太極殿上,侍中魏征態度緩和而堅定:“陛下,臣以為,吳王應迴安州理事,無詔不得入京。”


    國子司業朱子奢,青筋虯起的手臂舉著角笏:“臣附議。”


    孔穎達、顏師古、令狐德棻相繼站出。


    程咬金張大嘴:“好事不能全給你們文臣啊!老程附議!”


    契苾何力、阿史那杜爾、史忠、李思摩等番將不便言語。


    李道宗猶豫了一下,還是裝死。


    宗室,摻和進這種事,後果是致命的。


    許久未上朝的特進、衛國公李靖,默然不語。


    一向極為謹慎的兵部尚書李世積,第一次在這種敏感事務上建言:“臣以為,安州也需要都督掌控。”


    李世積一開口,其他人都得想一想。


    遷兵部尚書之前,李世積是並州大都督府長史,說話或有並州大都督李治的意誌在內。


    當然,李世積同時還遙領太子左衛率,你要說有李承乾的因素也可以的。


    牛進達出班:“臣等昔日拋卻性命,反抗暴隋,非獨為身家性命,亦為公義。”


    話說半截最致命,哪怕是李世民也得好好掂量。


    尚書左丞楊纂出班:“臣以為,吳王迴州,易於安撫人心。”


    楊纂這個官,升官的經曆也很有意思,輔佐蕭瑀巡察河南道時,頻頻上表彈劾蕭瑀,一路踩著蕭瑀上位,也算是個牛皮人物,是楊弘禮的族叔。


    李世民目光移向左衛大將軍、芮國公盧寬。


    豆盧寬是隋文帝的外甥,李淵賜去“豆”姓“盧”,深得倚重,也是前後兩朝都關係頗深的姻親。


    芮國公咳了一聲:“臣以為,吳王很懂事。”


    懂事的意思,不言而喻。


    於是過不了幾天,李恪就上表,請求迴安州鎮守。


    接著,齊王李佑也上表,欲迴齊州。


    李恪是遭到了冷遇,李佑是嫌長安不自在,這也不準,那也不許。


    雖然那個討厭的齊王府長史權萬紀,一天天自以為是,還想插手本王之事;


    雖然那個舅父、齊州長史陰弘智,一天天的勸李佑召集壯士,欲行大事;


    可是,還是那個小地方,有自己說了算的餘地啊!


    李佑懶散,卻不傻,耶耶殺外祖的戲碼落到他身上,舅父想報仇倒情有可原,可你們誰想過我?


    不說有沒有能力行大事吧,就問一句,是為父家殺母家合適,還是為母家殺父家合適?


    還是快快樂樂的飛鷹走馬,來得爽快得多。


    我欲成仙,快樂齊天……


    李世民忍住絮叨了幾句:“你別一天天的外出射獵,身為藩王,連書都沒讀幾本,說出去會貽笑大方的。”


    李佑的麵上堆著恭謹,兩個拳頭卻已經捏得青筋凸現。


    該死的權萬紀,又是你在背後彈劾,本王早晚,必殺之!


    一先一後,兩支儀仗離開長安,向東行去。


    兩位就任的地點,都是在崤山之東,都必須走潼關而出。


    過灞水、驪山、新豐,兩支隊伍各行其是,雖說速度略有差異,距離卻大致差不多。


    李佑身邊,燕弘亮提了一嘴:“聽說,有富平縣的太後餅,到渭南縣開了一家鋪子。”


    李佑嗤笑:“哪有太後還做餅子的?你怕不是為人所騙。”


    好吧,大家都知道,李佑是不學無術之輩。


    “傳說漢文帝時,外祖母靈文侯夫人,住在懷德縣內,也就是現在的富平縣。薄太後來省親,便將宮中製餅之法傳予百姓,也就有了太後餅。”燕弘亮解說。


    太後餅以白麵、豬板油為料,將砸成油泥的板油抹於麵片上,揉搓成型,抹上一層化開的蜂蜜水,放入鏊中烤得金黃,是當地一絕。


    雖然去富平吃肯定更正宗,可誰讓李佑他們不順路呢?


    從渭南縣北上近二百裏才到富平好吧。


    對胸無大誌的李佑來說,吃喝玩樂可不就是他的追求?


    “來呀!都聽我號令,打馬到渭南縣,誰第一個找到太後餅,本王賞他一貫錢!”


    憋屈了許久的李佑,終於解開了枷鎖,率先打馬而奔。


    昝君謨一聲長嘯,策馬伴在李佑左翼。


    李佑的騎術,在他看來,太稚嫩了,可為了好吃好喝,昝君謨總歸得好生侍候著,不是誰都有陶淵明的底氣。


    麵容兇惡的梁猛彪,一手執弓、一手執韁繩,在前頭引箭而射,路邊一隻驚惶飛出的山雞中箭落地,梁猛彪衝過去時,身子半懸於馬上,探上身於一側,單手抓起山雞,複坐鞍上,得意洋洋地舞著炫耀。


    這種高難度的騎術動作,後世高原還有“跑馬拾哈達”的例子存在。


    一個控製不好,很可能連人帶馬都得摔了。


    李佑大聲道:“好!今晚賜梁猛彪春暴酒一壺!”


    整個齊王親事府都沸騰了。


    於是,你追我趕、各顯手段,路上鬧騰得厲害,雖隻是百餘騎,卻鬧得塵埃衝天,路邊的百姓倉皇避讓。


    近了!


    再近了!


    齊王親事,撞上吳王親事了!


    一肚子氣的吳王親事,拔出橫刀欲斬,驕橫的齊王親事不甘示弱。


    誰都要維護自家大王的顏麵,卻又誰都不敢斬下第一刀。


    嗯,很有後世兩口子拚菜刀的感覺。


    兩支儀仗都停了下來,李恪垂眉:“五弟,你的人,逾越了。”


    李佑斜睨著李恪:“喲,原來是賢明的吳王啊!怎麽著,急著迴去當明主呐!哈哈!”


    李恪多有本事,就反襯著李佑多無能,心頭不來氣才怪。


    母憑子貴,反過來說也一樣,子憑母貴。


    李佑的阿娘是陰德妃,四妃之一!


    楊妃算什麽?


    要不是為你外祖家,我家外祖又何必去死!


    感謝溝子一腳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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