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上了賊船


    李世民大笑拍案:“好一個天上將,這不就說朕嗎?馬,兵,陣,營,角,旌,可把軍營的事說了個透!”


    皇帝的誤會,並不是沒有道理的,誰讓他當年被封天策上將呢?


    範錚表示,我是無辜的,我沒想拍皇帝的馬屁。


    魏征稍加沉思。


    詩中提到兩個地方,樓蘭國與朔行城。


    樓蘭,現稱鄯善,為已故吐穀渾步薩缽可汗慕容伏允的太子慕容尊王所盤踞,在西州剛剛吃下來、需要鞏固的時期,應該不會對其用兵。


    朔行城,是漢武時期在塞外築的城,遺址在突厥坊內。


    嘶,這指向,是要對突厥用兵?


    不,不是對突厥,目標應該是態度還算謙卑的薛延陀。


    思維一發散,魏征突然發現,封禪,也許不純粹是為了封禪!


    李欣眉開眼笑地為範錚加了一樽酒:“縣男這詩,好!”


    魏征乜斜著眼睛:“你這娃兒!難道老夫的詩就不好嗎?”


    李世民略為不悅:“臭道士,莫嚇到朕的愛孫!”


    李欣小手亂擺,苦思冥想了一陣才迴答:“鄭國公的詩,自然是極好的,如高山仰止,仰之彌高,可惜後輩晚生閱曆不足,不能盡悟其中奧義。”


    通俗一點說,魏征的詩雅了,可對於李欣這種年紀,即便全部了解到釋義,也欣賞不來。


    “縣男的詩,沒有高妙之語,每一句都極自然,如常人對話,偏偏裝、集、開、列、吹、耀,讓整個軍營都活了起來,而不純粹是靜止的畫卷。”


    “阿翁,欣兒鬥膽妄言,可能拜縣男為師?”


    舟上瞬間安靜。


    範錚暗暗叫苦,這才是上了賊船,下不來了。


    李世民撫掌:“欣兒,自從汝州迴來,你就過於謹慎了。華容開國縣男,除了一手臭字不堪入目,其他才學還是好的,每每能出人意表。”


    “來人,奉上帛一篚、酒一壺、修一案,今日要為欣兒行拜師禮!”


    拒是拒不了的,無論是聖命、與李泰的交集、兩家婆娘之間的交情,都讓範錚無法退避。


    但是啊,李泰的位置,就像歌裏唱的:這一張舊船票,能否登上你的破船……


    好不容易等出頭了,結果皇帝一句話,就讓他圓潤潤地離開了觸手可及的椅子。


    前麵的拚命爭取,看上去就是個笑話。


    為誰辛苦為誰忙?


    為他人作嫁衣裳!


    李泰還隻是遠離權利中心而已,跟隨他的大臣,其他人倒好說,文劉洎、武張亮,雖各自有取死之道,卻終歸是死了。


    看著李欣懇切的目光,範錚一咬牙,還是點頭了。


    魏征正色:“拋開華容開國縣男的詩才不談,他行事雖有些莽撞,持身卻正,倒也配為皇孫師。”


    魏征是在明目張膽地嘲笑範錚,拿他在安業城的事取笑。


    範錚嗬嗬一笑:“總得有些人,做一些不後悔的事。”


    李世民奇怪地斜睨著範錚:“朕有些不明白,有時候伱滑得鬼似的,有時候又愣得根本不顧後果,到底哪個才是你?”


    範錚笑道:“明哲保身,自然是臣保命之道。可臣終究年輕麽,有時候血往腦子裏一湧,就不管不顧了,也幸好終究不違大義。”


    李世民大笑。


    這話說的,跟他當年拉起人馬、赴雁門關救隋煬帝楊廣,又有多少差別?


    難道他不知道可能有去無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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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臣請廢鄉長。”


    範錚的話讓李世民詫異。


    設鄉,是貞觀九年三月,鑒於各縣所屬裏坊村保太多,特意增設了架構,李世民還引以為傲呢。


    “鄉,不好嗎?”


    範錚搖頭:“不管是裏坊村保,還是鄉,製度都是好的,即便有不足,隨時調整也就是了。”


    李世民不解:“那你還請廢鄉?”


    範錚的請求,當然不是抽風,而是因為,鄉這個製度,與原有的裏坊村保格格不入,仿佛兩條背道而馳的道路,怎麽也沒法融合。


    (臆測。)


    李世民第一次知道,原來他的得意之作,竟是雞肋!


    “可是,從貞觀九年到如今,六年了吧?為什麽沒有人告訴朕,鄉有問題呢?”


    範錚輕歎:“下鄉的官吏沒資格上表,上表的官員他不下鄉。”


    公文格式裏,不是還有平民進言的“辭”嗎?


    確實有辭,可按這個時代的識字率,能寫辭的人,家境就不會太差。


    家境好的人,鄉起不起作用,對他沒有什麽影響,誰願意越了不知多少級,直接與皇帝對話?


    這還是李世民這種洞悉民情的皇帝了,換一個從小在深宮長大的皇帝,更得眼瞎耳聾。


    “你上奏到尚書省,朕斟酌一下。”


    即便是皇帝,也不能隨心所欲改動政令,需要與三省共議。


    當然,李世民的主張,占的權重肯定更大些。


    “朕一直不明白,你為何獨獨對吐蕃防範甚重,令狐德棻的建言,也應出自你的主張吧?”


    李世民招手,雙九年華的才人,娥眉輕掃,俏麵英麗,捧著酒壺過來,為李世民倒上酴醵酒。


    “吐蕃一國,地處高原,我漢家子弟初上,如不得法,將為氣候、地理所害,平白傷亡不少,不是願意付出極大代價,恐難得之。”


    “故吐蕃近乎占據地利,無外敵之憂,可肆意擴張。敗了,無非是退迴高原。”


    範錚侃侃而談,李世民默然斟酌。


    才人挑眉:“國朝大事,妾本不應多嘴,可雪域之上,不是還有大羊同製衡嗎?”


    李世民詫異地打量才人幾眼,才緩緩道:“這是朕於洛陽宮收的才人,武照。”


    別以為皇帝會輕易納民女為嬪妃什麽的,那是小說家之言,真實情況是,即便是嬪妃之末、七名才人之一,那也是有出身的。


    以前那些電影電視裏,要征民女入宮——那是為女官、宮女!


    武照的阿耶,是故應國公武士彠,入宮的資格是夠的。


    範錚腦子有點亂。


    本以為,自己的出現,把武照給扇沒了,沒想到隻是耽誤了幾年。


    清了清嗓子,範錚垂下眼皮:“大羊同是高原之前的霸主,因與大唐疆界甚遠,了解的人並不多。”


    “不過,吐蕃蒸蒸日上,大羊同垂垂老朽,不敵是必然之勢。”


    “因為上一任讚普囊日論讚之死,吐蕃雖依舊信奉苯教,卻不許苯教觸及權力核心。大羊同正好相反,苯教辛饒的地位,甚至在國主李迷夏之上。”


    “此消彼長,對比是顯而易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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