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得加錢


    公廨廊下。


    劉諳、華鳴二人竊竊私語,不時還滿麵驚訝。


    範錚吆喝一聲:“鬼頭鬼腦的幹嘛呢?有事不能說出來?”


    劉諳訕笑著挪了過去:“那個,上官,確實不太好公諸於眾。”


    走在範錚前頭的馬周哼了一聲:“事無不可對人言。”


    劉諳詫異地看了馬周一眼:“遵上官命。外頭現在流傳,樂童稱心沒有死,正潛伏在暗處,對吳王、侍禦史、魏王展開報複。”


    稱心之事,對劉諳、華鳴他們來說,就是個秘密。


    可對於接近中樞的馬周與韋悰來說,真不是啥稀奇的事。


    馬周覺得自己的嘴巴有點……開過光咋地?


    為什麽一說話,就沾上事了呢?


    稱心的事,朝廷當初刻意壓製過,沒有多少風聲,偶爾有隻言片語也無非是說太子風流。


    替死這事,乍一聽很嚇人,可仔細想想,是真具備條件的。


    至於脫身、隱藏,以當初稱心的得寵程度,不可能不安排一些後路。


    《貞觀律》在東宮的意誌麵前,還真沒那麽堅定。


    太常博士太樂署裏,當年教授稱心的武舞郎,去年就病發身亡。


    一百四十名文、武舞郎死一個,滄海一粟嘛,誰會在意呢?


    可隻有死者知道,稱心這些奇奇怪怪的伎倆從何而來。


    流言之所以是流言,是因為稱心沒有對魏王下手。


    也不是不想下手,是魏王身邊的親事府校尉、隊正,都是久經沙場的將士,敏銳得很,稱心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但是,範錚就覺得奇怪了。


    種種跡象表明,稱心與張亮有了聯係,多少也算魏王這一頭的人馬吧,怎麽突然爆出消息要對付魏王?


    韋悰皺眉:“這個消息,是要針對誰?東宮?”


    恍然大悟。


    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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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屯衛翊府瘋狂出動,抓住一個個散播“謠言”的人,最輕的當街笞五十,重的銬迴大理獄審問。


    哪怕大理卿是孫伏伽,也阻止不了大理獄的爆滿。


    大理正辛茂將臉上笑出了一朵花。


    大買賣呀!


    這些人犯,可比死囚能撈更多的錢。


    有些死囚,反正要死了,死硬死硬的,一文錢不掏,大理寺還得倒貼餿飯。


    餿飯,它不要本錢麽?


    現在這些人,死是不至於,杖、流到徒是一定的。


    刑杖用的輕重、囚室的大小與幹淨程度、膳食餿不餿、會不會被其他囚徒所辱,哪一樣不能掙錢?


    公廨中當然不好談事情,平康坊的某間廂房裏,就不存在問題了嘛。


    號稱“長安鐵公雞”的從三品左衛將軍賀蘭僧伽,漆黑的臉堆出一絲笑意,對從五品下大理正辛茂將帶著幾分討好。


    賀蘭僧伽的黑,其實名氣不小的,雍州治中劉行敏還為此寫詩嘲笑了一把。


    《嘲李叔慎、賀蘭僧伽、杜善賢》:


    “叔慎騎烏馬,僧伽把漆弓。喚取長安令,共獵北山熊。”


    雍州治中李叔慎、長安縣令杜善賢,同樣以黑出名。


    看看,寫詩互嘲,多傳統?


    賀蘭僧伽的品秩高,此時也隻能放低姿態,因為他十四歲的獨苗賀蘭尚同,因為鸚鵡學舌,言及稱心之事,被抓進了大理獄。


    以賀蘭僧伽的身世,肯定是能撈出來的,可需要時間。


    聽家奴說,賀蘭尚同隔壁的囚室,是一些龍陽君!


    發妻過世幾年了,賀蘭僧伽就指望這娃兒光宗耀祖,哪能讓他被玷汙?


    有一絲風險都不行!


    揮手斥退陪酒的姑娘,賀蘭僧伽推過兩張五十貫的櫃坊折子。


    錢莊在南北朝時稱質庫,在隋唐又名櫃坊,換湯不換藥。


    櫃坊這行當,兩頭吃,吃完質借人的,還吃存放人的。


    這就是壟斷,同時也是各大家族喜歡窖藏銅錢的原因之一,還是市麵上開元通寶吃緊的緣由之一。


    為什麽是兩張,而不是一張一百貫的,這卻也有講究。


    錢少了是看不起人,錢多了有賄賂之嫌;


    一張歸辛茂將個人揣褡褳,一張為大理寺上下共有的公廨錢。


    明白了吧?


    辛茂將代表的,不是他自己,而是連同大理寺公廨在內的官吏。


    為什麽一出案子,就是窩案,原因找到了吧?


    這一點,大理寺底層出身的大理卿孫伏伽,不可能不清楚,卻無力扭轉這局麵,隻能不時點醒這些官吏,不要做得太過分了,現在不是前隋。


    辛茂將毫不客氣地收起折子,挾了塊鹿肉咀嚼:“別說,這鹿肉真是嫩!將軍,請用!”


    賀蘭僧伽賠笑道:“大理正喜歡,盡管放開吃!犬子就勞大理正費心了。”


    辛茂將喝了一口有點烈的杏花村,咂了咂嘴:“將軍可不要說下官訛你,令郎之事,過一次堂可能就沒事了,小懲大戒,本不用破費的。”


    換了別人,辛茂將才懶得多說,耶耶不需要解釋!


    鐵公雞賀蘭僧伽嘛,都知道他肉疼錢。


    “接他迴去,我一定罵……說他。”


    看看,寵成啥樣了?


    “大理正也別笑話,你們大理寺不接錢,我這心頭就不踏實。”


    這才是一個阿耶的正常心理。


    辛茂將笑道:“將軍放心,之前安置之處或有不妥,但令郎是獨居一室,安然無虞。”


    “但是,我聽說,令郎是從賀蘭氏旁支中聽到這話的。”


    賀蘭僧伽的黑臉,瞬間殺氣凜然。


    “賀蘭楚明這個小崽子!”


    辛茂將笑了笑,知道賀蘭僧伽肯定會去尋晦氣,卻未必能盡解氣。


    賀蘭楚明不是什麽人物,他的兄長賀蘭楚石也不過是東宮千牛罷了。


    用後世的詞形容,帶刀侍衛。


    但李承乾對東宮人員的態度是:不信任。


    被出賣了多次的李承乾,不會再輕信東宮任何人。


    賀蘭楚石可以不被賀蘭僧伽放在眼裏,可他的嶽丈侯君集,就讓賀蘭僧伽稍加忌憚了。


    縱然侯君集的吏部尚書沒了,可陳國公的爵位還在,打吐穀渾、高昌的威風,也不是賀蘭僧伽這種沒什麽大功的將軍能比擬的。


    辛茂將斜倚桌麵:“將軍來一個大義滅親不就行了?”


    賀蘭僧伽拍案叫絕。


    賀蘭楚明害了自家賀蘭尚同,讓他去大理獄蹲一段時間不為過吧?


    “要與那些人同室!”


    “得加錢。”


    兩張五十貫的折子,再度擺到了桌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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