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張亮滿載而歸,從正堂後的轉出來的魏王妃閻婉,妙目中透著不解。


    “夫君如此慷慨?”


    不止是慷慨,剛才張亮帶走的,足足有千貫之巨。


    換成銅錢,足足六千四百斤,馬車都得拉十三車啊!


    而且,看張亮狡黠的小眼神,那馬與馬車,多半當隨禮了——慶祝收義子第三百六十五人。


    魏王府是有錢,卻也不是這花法吧?


    王妃不出來見張亮,也是有說法的,不是通家之好,家主在,主母是不見客的。


    能見了,說明兩家關係匪淺。


    李泰掃視了一圈,武能等人匆匆退下。


    “娘子是有所不知,一來張亮算是第一個投向我的大將,千金市骨;二來,你以為阿耶賜下這許多錢財、賜下芙蓉園,是給我紙醉金迷的麽?”


    別看李泰遙領的都督有兩個,還兼了左候衛大將軍,可真正靠攏他的軍中將領,張亮是獨一個。


    閻婉打了個哆嗦,惡狠狠地盯著李泰:“當年我就該拒不出嫁,摻和你家這破事!”


    一轉身,一跺腳,閻婉對身邊的侍女喝道:“備我厭翟車,去芙蓉園!”


    李泰笑嘻嘻地發問:“娘子去芙蓉園,可方便為夫相隨?”


    閻婉翻了個白眼:“愛來不來!”


    “武能,備我象輅車!”


    夫妻的車駕規格不同,是因為頂級的內外命婦車製是厭翟車,而親王與一品的車製是象輅車。


    這些禮製,講究起來能讓人頭大,好在王府都有專人負責。


    延康坊到芙蓉園,路程不算短,但這車駕一出,別人的車紛紛讓道了,迅速自然就快了起來。


    進了芙蓉園,李泰一直在絮絮叨叨:“王妃這是要請客嗎?紫雲樓主樓,可以隨時騰出……”


    閻婉柳眉倒豎:“閉嘴!再嘮叨就迴去!”


    李泰立刻掩唇,心有不甘地在喉嚨裏咳了兩聲,還真沒張嘴。


    皮一下就很開心!


    本質上,李泰也就是個十七歲的少年,難免頑皮。


    哦,錯了,唐朝一般是講虛歲,所以李泰是十八了。


    在別人麵前,李泰從小就得擺出雍容的氣度,可他終究是個年輕人啊!


    也就在閻婉麵前,李泰可以暴露本性了。


    走過廊橋,閻婉步入角樓,看得李泰一怔。


    要請客,幹嘛不去主樓?


    整個芙蓉園都是自家的,奢侈一下怎麽了?


    看到青衣襆頭的範錚侍立在側,李泰眼睛都直了。


    應該不會,我家娘子,怎麽看得上這個麵容普通的家夥嘛。


    看到另一側的小娘子,李泰瞬間鬆了口氣。


    還好,是正常宴客。


    酒菜陸續擺上,數量不多,除了一些鹿肉、羊肉,還是以時鮮蔬菜居半。


    酒在杯中,是杏花村,以範錚的分類算是中度酒,不算烈,卻也不至於淡得跟沒喝似的。


    “這位是將仕郎、敦化坊坊正範錚,這位是光祿寺良醞署令杜侃家的小娘子。本妃呢,也不說虛的,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本妃記得範錚你去年就成丁了吧?你上次說緣分不到,這杜家小娘子,你覺得如何?”


    唐朝的禮教沒那麽死板,不存在男女不能見麵的說法,但也有規矩的。


    譬如說,閻婉就沒提小娘子的姓名,因為除了打小結識的伴之外,小娘子的姓名是輕易不外泄的,到了提親的六禮,還專門有“問名”這一項流程。


    所以,對陌生人提小娘子姓名,是很無禮的行為。


    杜小娘子的容貌,也不是多麽驚豔,說一句端莊倒不過分,與範錚的相貌半斤八兩,不醜,能下手。


    正八品下良醞署令家的小娘子,婚配一個從九品下文散官,過說得過去。


    當然,範錚的家境,比起人家世代掌釀酒,還是有那麽一點差距的。


    範錚舉杯:“敬杜小娘子。不過,區區範錚,薄地兩畝,耶娘一雙,不文不武,恐難當小娘子青睞。”


    說白了,後世來客,對相親這種事不感興趣,除非李泰願意剃光頭站著,同時妙語連珠。


    是小酒不好喝,還是算盤不好耍,非要找個人來約束自己?


    李泰陰陽怪氣地開口:“誰說不文的,一片兩片三四片,不是挺好的麽?”


    範錚苦笑一聲:“大王可是說笑了,那叫口占,隨便說說玩的,我又沒法寫。”


    杜小娘子舉杯,邀約範錚共飲,目光清澈無比。


    “杏花村雖好,不要貪杯。”


    連續邀了三杯酒,範錚忍不住勸了一句。


    喝酒嘛,隨興就好,動不動就灌酒,忒沒意思了。


    杜小娘子笑而不語,李泰拍著桌子大笑,閻婉掩口輕笑。


    “範錚啊範錚,你聽了人家的出身,還敢勸不要貪杯。杜,杜康的杜!人家就是釀酒、品酒的世代之家,喝翻你沒問題!”李泰放肆狂笑。


    範錚聽了,更是歎氣:“感謝王妃一番好意,隻是這緣分確實不到。”


    杜小娘子眼神如刀,鋒利地盯住範錚。


    要不給個滿意的說法,就是魏王都擋不住發飆!


    我說的!


    “娶妻生子,人之大事,不可不慎。不說飲酒對懷中胎兒影響多大,你隻想想哺育時,嬰兒吮一口母乳,醉酒了,如何是好?”


    優生優育的說法,在這個時代不能完全被接受,範錚也隻能用相對滑稽的語言來表達了。


    “請乳娘啊!”閻婉十分自然地說。


    呃……


    底層出身的範錚,當然與貴族的想法格格不入。


    好吧,還是錢的問題,請一個乳娘,至少得養人家一年,範錚有這錢,買樊大娘荷葉雞吃不好嗎?


    “娃兒長大了,是跟親娘親,還是跟乳娘更親?王妃,這想法,差異太大,不能勉強。”


    杜小娘子舉杯:“想那麽多幹嘛?且喝!萬年隱者,你說是吧?”


    範錚沒傻到承認的地步,想來除了相裏家主,也隻有相裏幹知道此事,斷然不可能出賣自己,索性不接話。


    “杜小娘子極為仰慕《清明》的作者萬年隱者,猜測對方是在萬年縣……”閻婉把話補充完整。


    還真是玲瓏心肝,居然憑猜就猜到自己身上。


    “萬年縣大著呢。”


    範錚輕描淡寫地推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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