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忙碌的汽車保養廠裏,上百名技工各司其職,貝雨喬一如平常穿著技工服埋頭苦幹,盡管她昨晚睡得不好,腦子脹痛,她仍努力想搞定眼前這輛引擎必須大修的跑車,複雜的線路讓她專注得無法注意到周遭的動靜。她忙著到工具室借來電腦儀器設備,讓引擎程式和原廠車種的電腦儀器「對話」,利用電腦判讀車子出狀況的地方何在?


    「總裁,這位新來的技工十分優秀,是我們車廠唯一的女性員工,她叫貝雨喬,是貝大叔極力推薦的人員,我們都叫她天才少女,她不隻會說中文、德語、法語,而且十四歲就跳級就讀理工局中,十九歲就修完工學院電子機械工程係,加上從小跟著貝大叔耳濡目染,對車子可說是非常在行,進廠裏才短短三個月就對工作駕輕就熟,車子的任何疑難雜症到她的手裏都可以一一化解……」


    貝雨喬隱約聽見有人在喚她的名,百忙之中分神地抬起眼來——乖乖,怎麽有一群人圍著她看啊!所長、組長、班長……所有的老大都來了,要命的是,她最不想見到的費斯理也來了。


    人群裏他顯得特別挺拔,特別出眾,特別……討厭!他像被眾星拱月般的站在最前麵,離她最近,且正俯下頭瞥她,那雙鷹隼般的眼睛不隻冷漠還傲得很,好像正看著一隻微不足道的小螞蟻似的;但最要不得的是,她正以蹲馬桶的姿勢蹲在地板看電腦,一時無法迴神的表情也有點呆滯……


    呃!她恨恨地收迴目光,昨晚的遭遇像可怕的魅影無聲無息地重迴腦海中,她又再次感受那懊怒、困窘和受傷……


    「雨喬,我們的大老板來廠裏視察,你應該還沒見過我們的大老板吧!」


    貝雨喬很清楚地聽見年輕的德國佬,擔任組長的普立茲在對她說話,但她並沒應答。平日她和普立茲常一起吃午餐,覺得他人長得帥又親切,對他頗有好感,沒想到他居然變得這麽惡心巴拉,左一聲大老板、右一聲大老板,像在奉承一位太上皇似的,也不怕咬到舌頭?


    「雨喬,大老板可是很難得來保養廠……」這次換所長發聲。


    「不好意思,我很忙。」她頭也不迴地看著電腦。


    眾男人頓時無聲,此時有人說話了


    費斯理用德語問:「有個問題問你,若是引擎輸出數據改變,駕駛人使用車輛會有什麽樣的感覺?」


    費斯理突來的提問教貝雨喬整個人一震,想必他是質疑她的能力,故意要當著眾人的麵考她吧!她可不會讓他考倒,她必須當麵告訴他,她絕不是他所認為的那麽無知。


    她立起身,即使心跳急遽如擂鼓,但她仍勇敢迎視他犀利的黑眸,振振有詞地迴答:「一般來說,車子受限於引擎本身的硬體設計,新的控製程式雖然可以提升引擎效率,但是引擎的運作方式不變,隻改變輸出值,駕駛人直接的感受是輕踩油門就有較多的動力,也就是油門變得比較輕,若是搭配新一代電子控製的自排車輛,變速箱控製電腦的換檔控製也會參考引擎控製電腦的數據,所以也相對會有換檔時動力銜接較緊密的感受。」


    「如果車子的引擎扭力出現得不夠早,要讓引擎的扭力提早出現,更換程式可以做到嗎?」費斯理麵無表情地問。


    「更換程式可以改變扭力的輸出值,但是引擎的扭力輸出時間點是決定於曲軸以及凸輪軸角度的設計與配合,所以程式並不足以改變輸出的時間點,例如電子節流閥引擎,在300orpm以下是由引擎電腦控製節流合的開啟角度,整個引擎的運轉以預先設定的方式控製著,除非特別改變引擎的硬體規格,否則引擎的馬力與扭力輸出時間點是不能被延後或提前的。如果硬要藉由程式來改變,會讓車子變得怠速不穩、燃燒不良、爆震,這個答案可以嗎?」


    貝雨喬高昂著下巴,相信自己並沒有說錯,但她卻無法從費斯理冷峻的麵容去判斷他到底認不認同她的迴答?有沒有對她改觀?


    四下又是一陣鴉雀無聲,一群人眼看兩人在那裏一來一往,嗅到的全是煙硝味……


    「去做事吧!」費斯理淡聲對貝雨喬說完便走人了,一群主管表情怔愕,趕緊跟上去。


    貝雨喬愣愣地立在那兒,直到他們走遠了,她垂下雙肩,整個人像泄了氣的球,心頭亂糟糟的。但她也真是的,那麽執意要他改觀幹啥?他對她的觀感一點也不重要啊!難道她還期待他會讚許她的才能?別傻了吧!像他那麽大牌又專製的人,才不可能看重她這個小小的技工……


    她心底有嚴重的失落感,卻又不免惡作劇地想,如果可以,她最想做的就是一拳朝他可惡的嘴臉揍過去。她再度蹲迴地上忙她的事,心卻再也無法平靜,他加諸在她身上的惡夢又多了一樁,梁子真的是愈結愈深了啊!


    費斯理在視察過所有部門後,單獨迴到車廠後方的辦公大樓,一路上他的唇角都不由自主地掛著一抹淡笑,腦海裏浮現的是貝雨喬那小女生說話時,雙眼晶亮、理直氣壯的模樣。


    今天的她穿著技工服,看來像個不起眼的小夥子,但接的卻是引擎大修的案子,那輛車正好是他一位友人的車子,特別引起他的注意,一時興起地考她,她答得頭頭是道,認真的表情煞是有趣,令他不由得欣賞起她來了。


    他早在視察前就在人事部調她的資料來看過,她不但是由貝大叔親自推薦,而且資格較同級員工都還優秀。今早他開她負責保養的休旅車到車廠來,感覺車子特別順暢,總之她不但沒唬他,還是個難得的可造之材,他一向愛才、惜才,對她,他該好好計劃培育她成為一流的汽車工程師,好為他效力。


    說也奇怪,在不了解她以前,他還覺得她挺教人生氣的,此刻倒不以為意了,還有點覺得她那個硬脾氣跟他挺相似的。至於昨晚發生的「錯誤」,他應該找機會私下跟她談談,或許給她一點補償,或許該給她一句道歉……


    就等適當的時機吧!遇到她再跟她提,太刻意反而會給她心理負擔,畢竟她再優秀也不過還是個小女生而已……這麽想,連他自己都有點詫異,他何時這麽在意起女人心了?還想到該顧慮到她小小的心靈?


    他輕嗤自己才三十二歲,竟然有倚老賣老的念頭。迴到自己的辦公室,還沒坐定呢,敞開的辦公室門外,女秘書蘿莉用親昵的語氣喚他的洋名。「kris……」


    費斯理斂容,走到辦公桌後的豪華大椅,坐定後語氣冷凝地說:「你昨晚失蹤了一夜,手機也關了,所以我在你手機裏的留言要你走人,你還來做什麽?」


    「別生氣嘛,我知道昨天你迴來,我沒去接機是我的錯,可是我去掛號看病啊,你不能因此就要我離職吧!」蘿莉穿著一身紅衣、黑網襪,關上門後,步履輕盈地走向他,倚偎到他身上。他的大手緩緩地定在她的水蛇腰上,她暗自驚喜,以為他會把她抱在懷裏安撫,但下一刻他卻是用狂風般的力道把她推開。


    她差點因為沒站穩而跌倒,而他連瞧也不瞧她一眼,還按下桌上的對講機對保全說:「這裏有個不速之客,來把她架走。」


    蘿莉花容失色,這和她本來料想的不同!她激動且慌張地大叫:「你這麽決絕的辭退我,不怕我出去泄漏你的商業機密嗎?我在公司兩年,可掌握了不少情資。」


    「真正的機密從來都輪不到你參與,你立刻走人。」費斯理大力往桌上一拍,對她的威脅感到不耐煩,也大為光火。


    蘿莉麵對他的怒容和冷絕的態度,情緒化地把積壓在心底很久的恨怒發泄出來——


    「你以為我很愛你嗎?我隻是因為你是大老板不敢得罪你,事實上我恨透了你的臭脾氣,更不想再忍受你,你一點也不懂溫柔,更不會體貼,我已經有別人在追求了,若不是念在我也陪過你一陣子,才不會想來跟你談一談。」


    費斯理仔細地聽清楚了她的怨言,更看清了她一向嬌媚的態度下其實隱藏著對他的怒氣。但她說對了,他是不會溫柔體貼,那是因為他從不認為有誰值得他那麽做,他的心從來不曾被誰觸動過,他和她純粹隻是床伴關係罷了,盡管她坦承劈腿,就他的感情而言,他毫無損失。


    「我和你之間沒有什麽好談的。」


    「難道我有了別的男人,你一點也不在意嗎?」蘿莉倒退三步,心底很痛苦其實她本來隻是想利用第三者介入讓他吃醋,好讓他重視她一點,沒想要鬧得那麽僵啊!但從他滿不在乎的態度看來,她所有的計謀都失敗了。


    她沒有得到他的答案,隻見他離開位置,背過身去,態度極冷。她失神地立在那兒,保全人員進來了,她不等他們真的架走她,心寒地哭著跑離這個傷心地。


    保全人員見女秘書跑了,呆站在那兒弄不清發生了什麽事,不知誰是不速之客?


    「你們下去吧!」費斯理頭也沒迴地下令。


    保全們隻好行禮,納悶地退出辦公室,輕聲帶上門。


    費斯理沈默地迴到座位上工作,心不動如山,並沒有失戀的痛苦,更不在意莉的離去,如同他所說,沒有誰觸動過他的心、他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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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休息放飯時間,貝雨喬仍忙著那輛大修的車,自從再見到費斯理後她就心浮氣躁的,車也修不好,什麽都沒搞定,白忙了一個早上,她快失去耐性了!鏘鏘!她甩掉手上的一支鉗子,盤腿坐到地上喘息。


    「那個工具跟你有仇啊!」組長普立茲正好在此時來找她。


    貝雨喬看到他穿著技工服的長腿,別開臉去,懶得抬頭看他這惡心的人。


    「你怎麽不理人?」普立茲跟著她席地而坐,帥氣地對她笑。


    「我心情很差,火氣很大,你最好別跟我說話。」貝雨喬把臉別向另一邊去。


    「怎麽能不跟你說話,我在追你呢!」普立茲強烈地表示。


    「發神經了,我好端端的在這裏又沒跑,你幹麽追?」她冷淡地說,曲起膝,把臉擱在膝上,無聊地把玩著掛在手指間的鉗子。


    「等你再成熟點,就懂了。」普立茲打從貝雨喬進公司就煞到她了,他最欣賞她的能力和自信,很希望能把她追來當女朋友。


    貝兩喬一聽到「成熟」這兩個字,心情更糟,她知道自己看來一點也不成熟,而且那個費斯理一定也是覺得她年紀太小,不足以擔負重責大任,所以才二話不說地走人了,這令她耿耿於懷。


    她轉過頭去看普立茲,很認真地問他:「什麽樣子才是成熟?」


    「你有張長不大的娃娃臉,怎麽看都可愛得要命,成不成熟無所謂啦!」普立茲很真誠地說出自己對她的喜歡。


    貝雨喬眯起眼,癟起嘴,被打到痛處般的跳起來,走人了。


    「喂……你怎麽了?」普立茲很快地起身,追上她。


    貝雨喬走得更快,一路脫去手套,發誓再也不跟他說話了。


    兩人你追我跑,一前一後的到了員工餐廳,貝大叔正好也由廠房那頭走過來,看見了普立茲一路陪笑臉,雨喬卻臭著一張臉,他老早看出普立茲那青年是想追求他的女兒,他倒很樂見其成,普立茲是個勤勞向上的男子,他得找機會提點女兒。


    「雨喬,普立茲!」貝大叔揚手向他們打招唿。


    「爸……」貝雨喬停下腳步,等著和老爸會合。


    「我先去拿菜了。」普立茲見貝大叔來了,靦腆地自己進了餐廳。


    貝大叔一走近女兒,就笑著低聲說:「我覺得普立茲組長人不錯,他一直在想辦法追你哦!」


    貝雨喬挽住老爸的手,這才恍然大悟,方才普立茲也說他在追她,原來是……噢!是她根本沒那心思,才沒聽進他的話。「我並不喜歡他啊!」她直接說明了。


    「那你喜歡誰?」貝大叔感興趣地問。


    貝雨喬心底浮現起一個模糊的男子影像,他有張冷峻的臉,一雙炯然的眸,身材挺拔像座山,氣勢萬鈞,他的吻像狂風暴雨……那……不就是費大總裁?


    不不……她怎會在這時候想到他?她脹紅臉,連忙用甩頭,要自己清醒點。而為了掩飾這「不當」心緒,她故作輕快地聳肩對老爸說:「天曉得哦!」


    貝大叔哈哈大笑,兩人一起走進餐廳,但貝雨喬心情可不輕鬆,她一點也沒弄懂,她什麽人不好想,偏偏要想到那位可惡到極點的費總裁?怎麽會這樣哩?


    她有點失神地陷在紊亂的思緒中,和老爸一起排隊挾菜,在漫不經心中,她竟挾了滿滿一堆的菜,光是熱狗就重複挾了兩次……


    「你今天胃口不錯唷——」貝大叔看著她盤裏堆成小山的菜,咋舌地說。


    貝雨喬一經提醒,也看了餐盤一眼,難怪她覺得今天的餐盤特別重呢,原來是挾太多了。「反正午餐是廠裏供應,免費的嘛,多吃一點才有力氣工作。」她嘻皮笑臉地說。


    貝大叔沒有意見,保養廠的工作確實是需要體力。兩父女走到成排的長桌去找空位,找到了兩個相鄰的位子,開始用餐。


    貝雨喬叉起一片紅椒在嘴裏啃,仍想「解析」剛剛那個奇怪的念頭,她怎會想到那個不該想的人?而說真的,她一定是想得太入神了,眼前才會出現幻象,那位費大總裁竟出現了,他從餐廳門口走進來……


    「總裁來了。」貝大叔喝了口湯說。


    「那……是真的了,不是幻象……」貝雨喬暗自心驚,定定地看著費斯理,嘴裏咕噥了一句,小臉莫名其妙地透紅。


    「你說什麽?」貝大叔沒聽明白。


    「……沒……」貝雨喬尷尬地搖頭,低下頭去吃東西,不敢透露自己的心思給老爸知道,隨口說:「像他那麽高貴的人,怎麽也會來員工餐廳?」


    「你剛來公司不久所以才不知道,我們總裁一向來員工餐廳吃午餐,而且常會找我聊聊天,我們私底下都用親切的國語交談。」貝大叔自在地用餐。


    「嗐!」貝雨喬眼皮跳,心兒驚,有著不好的預感,同時一百萬個希望他最好別過來,否則她會當場休克。


    不幸的是,他真的走過來了,而且就坐在她對麵的空位上……呃!她很擔心萬一他當著老爸的麵開口說了什麽不該說的,那她該怎麽辦?她愈是心慌,頭愈是垂得低,吃得愈是急……她很想快點吃完,然後趕緊溜走,慘的是她挾太多菜,吃太快肯定當場撐爆肚皮。


    「你看起來好像很餓。」費斯理瞥著她盤裏堆積如山的食物,打趣地問她。


    貝雨喬聽到他用「私底下」的「親切」國語在問,默不應聲,埋頭苦吃,反正他也沒指名道姓,她不必迴答。


    「雨喬,總裁在問你呢!」貝大叔提醒女兒。


    噢!老爸,你怎麽這麽多事?她在心底哀叫,勉為其難地應了一聲。「嗯。」


    「你食量一向這麽……驚人嗎?」費斯理執起刀叉,好整以暇地瞅著她。


    「嗯……」她又嗯了一聲,深怕一抬頭,他會看到她臉紅得像高血壓。


    「你今天早上的迴答很正確,值得表揚。」


    嘎!真的?她雙眼一亮,抬起頭來,訝異地看到他竟在對她笑,臉上不見一絲嚴厲……她心底毛毛的,也打了一個大大的問號,很想問為什麽?是不是笑裏藏刀啊?他怎麽突然變得和藹可親了?而且她也注意到了,這大老板的盤中飧,怎麽淨是些蔬菜、五穀雜糧麵包,完全沒有葷食?,他肯定是很挑食,相較於他,她盤裏裝的可稱得上是大魚大肉了!


    在一旁的貝大叔還不知道女兒是做了什麽正確的事,竟然讓總裁這麽讚賞,卻也感到與有榮焉,笑得是合不攏嘴。


    「如果我沒記錯,你昨天提過要參加一等技工考試,我有一些不錯的參考書,可以借你。」費斯理提出建議。


    「好啊,她最愛看書了。」貝大叔十分同意。


    噢!爸,你嘛幫幫忙,別瞎攪和了,貝雨喬很想出聲反對,她並不需要他的假慈悲,但可恨的是她發不出聲音來,因為她嘴裏全塞滿食物。


    「看是我拿來借你,或者你可以自己到我家來挑選?」費斯理瞧著她,她小嘴猛嚼,腮幫子可愛地鼓動,臉憋得火紅,不發一語的樣子十分逗趣,深深吸引了他的目光。


    貝雨喬趕緊吞下食物,喝口飲料,才要發言,老爸竟搶在前頭說:「哪能勞煩你替她帶來,讓她自己去選吧!」說完還轉頭跟她說:「你去過總裁家,應該知道路。」


    「我……」她才要開口,又被老爸搶了話——


    「你下班就去,我今晚還得加班。」


    「我……」她忙著要否定,但這次換那個費斯理說話了——


    「我六點後就有空,會在家等你。」


    貝雨喬心底很嘔,說不出的嘔,終於他們都說完了,她可逮到機會要大大聲地說no了,但那個普立茲竟跑來插花,用他德國佬誇張的聲調說:「貝大叔,你知道嗎?今天早上總裁問雨喬兩個關於引擎的問題,她答得可好了……」


    「哦!」貝大叔很欣慰地聽著。


    普立茲說得口沫橫飛,那位大總裁則是邊用餐,邊盯著她看……


    她真是萬般無奈,這會兒完全沒她說話的分兒。她咬咬牙,低下頭去泄恨般地猛吃,把盤裏的食物全掃光光……最後她吃得太飽,撐得好難受。


    再抬起眼來時,普立茲走了,費大人也走了,隻有老爸笑咪咪地對她說:「大老板看來有意要栽培你,你得認真點,這次的考試,說什麽都要通過。」


    「喔。」她還能說什麽,她並不想違背相依為命的老爸。


    「今晚就去借書,裏頭一定有更多有用的資料。」老爸又補上這一句。


    唉……她在心底歎了口氣,這下不去都不行了,她又能怎樣?苦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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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鍾指在晚間八點了。


    貝雨喬故意把時間拖到這麽晚才開著自己的二手車出發,很不情願地再度來到費斯理的豪華宅邸。


    門房讓她進門了,但這次她沒有自己拿鑰匙開門,那名啞仆已在門口等她,迎她進那座夢幻般的藝術大廳,領她走到樓梯口,對她指了指樓上。


    她當然知道他的意思是費斯理就在上麵等她,但她舉步艱難,望著那往上的階梯她暗自心悸,恍若那是座通往邪惡之門的階梯。


    啞仆以為她不懂,一連比劃了好幾次要她上樓。


    「謝謝……」她無奈地道了謝,一步步地走上去,心底打定主意,若是她再看到室內一片烏蒙抹黑的,那她會立刻掉頭走人。走到二樓,她驚慌地望向昨晚「出事」的房間,費斯理嚇人的審問,占有般的親昵撫觸,野蠻的吻……一幕幕浮上心頭,她甚至記得他身上逼人的男性氣息。


    「站在那裏發什麽呆?過來。」他的聲音突然從她身後冒出來,她驚悸地迴眸,看見他站在另一個方向的走道上,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唇旁有抹揶揄的笑。


    「喔!我又不知在哪裏,這裏這麽多間房。」貝雨喬囁嚅地說,慢慢移動顫抖的雙腳,朝他走去。


    「你走路的速度像個老太婆似的,我早就在書房的窗口看見你下車進屋,卻遲遲不見你人影。」他說。


    「嗯……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她連舌頭都開始打顫,愈是接近他,她愈是不安。


    「動作快點。」費斯理說完,逕自走進書房裏。


    「喔。」貝雨喬見他進了房,忍不住做了個鬼臉,加快腳步前進,在他進入的那道門前站定。「哇!」她發出驚歎,這裏……是座圖書館嗎?不隻是燈火通明,四周的牆上全是古色古香的核桃木書櫃,滿滿的各類叢書,放在最高處的書還得用梯子才能爬上去看,一走進裏頭就可聞到珍貴的核桃木散發淡淡的木質香和書香。


    「這麽多書你都看過了嗎?」她好奇地張望所有的書櫃。


    「嗯。」費斯理瞧著她驚奇的表情,他不記得自己在她這年紀時是否也有跟她一樣的天真?也許沒有吧!雖然他有個雙胞胎弟弟費允翔,但翔可以自由自在,他卻從小就注定要扛起家業,他是少年老成型的人。


    「這個櫃裏全是汽車專業用書,隨你挑。」他指著靠近書桌後頭的書櫃對她說。


    貝雨喬走了過去,瀏覽一本本的書目,拿起一本她找了很久的動力學,很開心地想要告訴他,一轉身竟跟站在後麵的他撞個滿懷,柔軟的胸波密實地貼在他堅硬的胸膛上,她一慌,書掉在地毯上,她暈紅著臉,立刻拉開彼此間的距離,而他竟然親自蹲下身去,拾起書本交給她。


    她怯怯地伸手去接,怯怯地抬起眼瞧他,不知他是否生氣了?她真的很後悔自己這麽冒失啊!很希望他別再像昨晚那麽怒氣衝天才好啊……


    「有沒有撞疼你?」費斯理問得可客氣了。


    貝雨喬瞥著他和善的眼神,被他的「溫馴」惹得心悸,她不是恨著他的嗎?怎麽像得了失憶症似的忘得一幹二淨了?


    「開玩笑,哪可能。」她笑得好僵,轉得好硬,很快地背過身去裝作認真找書,很不能理解自己為何突然改變了對他的觀感?


    「你在這裏慢慢找,我到樓下等你。」費斯理靜靜地說。


    貝雨喬沒有轉身,她很清楚地感覺到他就在身後,強烈的男性氣息就像一張無形且帶著魔力的網籠罩著她,讓她陣陣暈眩。


    「嗯!」她好不容易擠出這一聲,耳朵也變得敏感,無法不去留意他的腳步聲,直到她感覺他離她很遠了,才能自在地唿吸。


    此處絕非久留之地啊!她可得快快選好書,然後告辭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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