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這話一出,我爸差點兒背過氣去。我媽也躥兒了,直接跑到我屋,跳著腳跟我姥姥喊著。


    “媽!您瞎說什麽呢?!什麽相好的?您這當著孩子麵胡說八道!”


    姥姥看我媽急眼了,就像做錯事的孩子一樣,使勁低著頭,不敢抬頭看我媽。“你們家兩口子的事兒,我可管不了。”說完從兜裏掏出一塊橘子味兒的大大泡泡糖,塞在嘴裏,吧唧吧唧的嚼了起來。然後把眼睛又閉起來了。


    “哎呦!哎呦!哎呦!”我爸拍著自己的腦袋,原地轉圈圈。我爸對姥姥的反應可能有些意外。


    我坐在地上也愣住了,這可咋辦,家庭大戰一觸即發啊!我爸不會打我媽吧?應該不會,他要是敢動我媽一個手指頭,我媽肯定立馬和他離婚。哦,不,還沒離婚之前,估計我爸就得被我姥姥弄死了。。。


    我突然感覺屁股底下好涼。“拉我起來!傻蛋!”我氣哼哼的伸著胳膊對著小寶兒說。


    小寶兒愣了一下,使勁拽著我的胳膊往起拉,但是他的眼睛一直在看我爸我媽,明顯感覺到他緊張了。


    “都賴你!廢話那麽多!”我瞪了他一眼。這個傻蛋到現在都沒明白我爸為什麽急,我媽為什麽哭。


    我爸突然睜著眼睛問我媽:“不對啊!你怎麽知道他離婚了,還得病了?!他找你來了,還是你找他去了?!”我爸急赤白臉的跟我媽嚷嚷著。


    我媽皺著腦門兒說:“前幾天去郭老爺家送鹹菜,在路上遇見的。”


    “什麽?!遇見的?遇見的你怎麽知道這麽多事兒?!你們倆待的功夫不小啊!”我爸醋意大發,開始陰陽怪氣的指責起我媽來了。


    這可不行,我跟我媽是一個戰隊的。


    “我證明!”我立刻往前一步,舉著手說:“我媽去郭老爺家那天,我在。我和我媽一起遇見的穆林舅舅,就說了幾句話就迴家了。”我這不說還好,一說我爸更急了!


    “穆林舅舅?!好啊!你竟然敢帶著我閨女去見你的那個相好的?!你還要臉不要啊!這日子沒法過了!”我爸怒不可遏地吼道,他的雙眼瞪得渾圓,額頭上青筋暴起。話音未落,隻見他大步流星地向前邁了兩步,猶如一頭憤怒的雄獅一般,伸出雙手猛地一推,我們家那張原本穩穩當當立在客廳裏用於吃飯的大飯桌,瞬間掀翻在地。


    尚未吃完的飯菜像是天女散花般四處飛濺開來,落在地上一片狼藉不堪。有的則粘在了牆壁上緩緩流淌而下。碗碟也未能幸免,伴隨著清脆的破裂聲,瞬間變得支離破碎,細小的瓷片如雨點般灑落得到處都是。


    突如其來的景象讓我和小寶兒驚恐萬分,我們倆“啊~”的一聲,像兩隻受驚的兔子一樣慌慌張張地跳上了旁邊的沙發。整個客廳裏彌漫著緊張而又混亂的氣氛,我爸又發狗慫脾氣了!


    我媽一看我爸不僅把桌子掀了,還把我和小寶兒嚇著了,立刻就急了,上前狠狠的推了我爸一下。歇斯底裏的大聲喊著:“你要死嗎?!你敢掀桌子?!你不想過了是嗎?!”


    “我告訴你!除非我死了!否則你別想在我家裏拿出一分錢給那個王八蛋看病!”我爸指著我媽的鼻子惡狠狠的說道。


    “這家裏的錢也不都是你掙的!也有我掙的!我為什麽不能拿?!我就拿,我沒拿你那份!我拿的是我自己掙來的!“我媽毫不示弱,跟我爸掰扯著。


    “少你媽的廢話!你跟我這分錢呢?!你想離婚嗎?!”我爸瞪著眼睛罵著我媽。


    “你才廢話!我不怕離婚!你別嚇唬我!這錢我高低得拿!”我媽緊緊的攥著拳頭,激動萬分的說道。


    “你敢拿就離!”我爸威脅著我媽。


    “離就離!誰不離誰是王八蛋!”我媽氣哼哼的喊道。


    “哎呦喂!你還說你倆沒啥!沒啥你要跟我離婚!”我爸原地蹦了起來,捶胸頓足的在那兒喊著,臉紅脖子粗的,一看就激動的不行。


    “我給你臉了!你跟孩子麵給我潑髒水!”說罷我媽扭頭就迴屋,拿了個包,裝了兩件衣服,就走了。


    “哎呀!你他媽的給我迴來!”我爸扯著嗓子喊。


    我媽沒搭理他,推著自行車,頭也不迴的走了。。。


    “大寶兒,去追你嗎啊!”我爸扭頭喊了我一句。


    “啊?!您氣走的,幹嘛讓我去追啊?!”我看著地上摔得亂七八糟的碗筷,沒好氣兒的說道。


    “你丫是不是缺心眼兒啊!你媽要是這麽跟我離婚了,你就沒媽了!”我爸皺著腦門兒對我說。


    “那不會。”我立刻搖了搖頭:“我媽要跟您離婚,我跟我媽!”我直截了當的表達了我內心的想法。這麽多年了,他倆一打架就是這種離婚的戲碼,我和小寶兒都商量好了,他跟我爸,我跟我媽。所以,我爸今天一說,我立刻就脫口而出了。


    “哎呀!我的天啊!我怎麽養了你們這麽沒良心的娘倆啊!氣死個人啊!”我爸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眼睛竟然紅了,看樣子是要掉金豆。


    “爸爸!您別著急!我去!我去找我媽!”小寶兒看我爸爸急的夠嗆,趕緊勸我爸爸。然後扭頭就跑出門。


    “你去廠子裏看看!看看你媽是不是在那裏!”我爸還囑咐著他。


    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拿著苕帚簸箕,開始打掃我爸掀翻在地的慘烈現場。


    我把碎玻璃片,飯菜什麽的,都掃到了垃圾箱裏。把桌子扶了起來,用抹布一遍一遍的擦了又擦。還用衛生紙把牆壁上的菜湯飯粒擦幹淨。我一直在客廳忙乎,我爸呢,一直躺在屋裏偷偷掉眼淚。我咋知道?我聽見他吸鼻涕的聲音了。。。


    天黑了小寶兒才跑迴來,爬上炕就一屁股坐到了我爸的身邊:“爸,您放心吧!我媽在廠子裏住呢!沒去找她的相好的!”


    “去!給我滾蛋!”我爸突然暴怒,嘶吼著,想要把小寶兒給吃了的感覺。小寶兒出溜兒一下,就趕緊跑下了炕,迴到了自己的屋子。


    我心想,傻蛋!


    第二天早上,我和小寶兒起床之後,發現我們家飯桌子上放著熬好的米粥,還有買來的燒餅夾著雞蛋。


    我裏外找了好幾圈,都沒看見我媽。我把米粥和燒餅夾雞蛋給我姥姥送迴屋裏。我姥姥今天發脾氣,說不吃。我問她怎麽了?她說燒餅太硬,她咬不動。


    我心想,我信你個鬼!您連牲口都能咬動,您咬不動燒餅?!


    “我去給您買兩根油條去!”我爸突然披著衣服走了過來,對我姥姥說。


    “我想吃油餅,糖油餅。嘿嘿嘿!”姥姥一臉壞笑的說道。


    我心想,您裝一下啊!您閨女和姑爺打架離家出走了,您怎麽嬉皮笑臉的呀?!真是讓人無語了。


    我爸上街給我姥姥買了一碗豆腐腦,一個糖油餅。姥姥吃完心滿意足了。我們坐在飯桌子上吃著早飯,借著這個機會我勸我爸:“您別吃醋了,我媽和穆林舅舅沒啥,您亂發脾氣會傷了我媽的心。”


    我爸瞪了我一眼:“你知道個屁!當年要不是你姥姥和你太姥姥反對,你媽就嫁給他了。她倆沒成,穆林才去了外地當兵,這都走了快20年了,怎麽說迴來又迴來了?!”我爸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說道。


    “爸爸,穆林叔叔是姓穆嗎?”小寶兒沒頭沒腦的問著。


    “廢話!當然姓穆,穆斯林的穆,他們家是迴迴。”我爸歎著氣說道。


    “哦,那穆虹大姨也姓穆。”最小寶兒不經意間的一句話,我和我爸都一個激靈。這個穆紅是我媽在娘家的閨蜜,現在在我們家玩具廠上班。


    “啪!”我爸氣哼哼的把筷子拍到了桌子上,對啊!穆林和穆紅是兄妹!


    我爸一副要去找我媽打架的勁頭。我趕緊拉了他的胳膊一下。“您別衝動,打架也解決不了問題。你別動不動就急赤白臉的。這麽著吧,中午我放學去找我媽,讓我媽迴來給我們做飯,您好好哄哄我媽。我媽刀子嘴豆腐心,我和小寶兒還有姥姥都在家呢,她不會不管我們的。”


    我爸看了我一眼,沒說話。


    我中午去廠子裏找我媽,我媽讓廠子裏食堂給我們留了一些飯菜。我和我媽就端著這些飯菜迴家了。因為飯有點素,我媽還買了一根肉腸,給我和姥姥切了吃。


    要不說我爸是個傻缺呢!明明早上跟他說好了,讓他哄哄我媽。結果中午他不僅不哄,他還又擺著那副臭臉,一副欠他錢的模樣。


    我們幾個坐在飯桌子上吃著午飯,我媽為了緩和氣氛,歎了口氣先開了口:“咱倆別打架,穆林哥哥從小和我一起長大,就像我親哥哥一樣的。他現在遇到這樣的難處了,我不幫他,我心裏過不去這坎。畢竟他現在這樣,多少也是因為我。。。”我媽說話的時候有些哽咽了,吸了吸鼻涕,繼續說道:“家裏的錢我也不多拿。我就拿三萬。不管他病治得好治不好,我都不往外拿了。這錢,他還我們就要,不還。。。我們以後再掙。。。”


    “三萬?!”我爸當時就怒了!九十年代中期,對於在農村的我們來說,三萬確實不老少了。“你做夢吧你!老子天天累死累活出去業,你張口就給別人拿三萬?!你敢動一個試試!”


    我媽也怒了!她雖然一言不發,但是使勁瞪著自己的眼睛,板著臉,直勾勾的看著我爸,那雙眼睛更大了。


    我媽突然把筷子往桌子上一啪,“噌”一下,起身去了裏屋。就聽見屋裏麵劈裏啪啦的一陣翻牆倒櫃的聲音。不大一會兒,我媽從裏屋出來了,手裏拿著存折和幾張白色的紙。


    “大寶兒!吃完了你跟小寶兒先出去。”我媽嚴肅的看著我說。


    “哦!”我點了點頭,拉了一下小寶兒。小寶兒左右看了看,跟著我出了屋。我倆坐在我們家窗根兒底下,不敢走遠。一個是怕我爸和我媽打架動手,還有就是。。。有點八卦。。。


    “啪!”我媽把手裏的東西扔到了桌子上,“這是咱們家所有的錢,我都用你名字存的。這個是活期,這個是定期存單。家裏一共14萬5千塊錢。另外還有一萬多是大雨他媽看病借走的,一直沒還。這些錢,我也不多拿。我就拿3萬5,剩下的11萬還有大雨他家欠的錢都留給你。你看成不成?!”


    “你什麽意思?!”我爸瞪著眼睛看著我媽問。


    “我的意思,你要是心裏不痛快,咱們就離。閨女跟我,兒子歸你。房和家裏的車,我都不要。我媽,我接走!”我媽特別平靜的說出這些話,一點情緒的起伏都沒有。


    我和小寶兒在床根兒底下聽著,“嘶啦,嘶啦。”我一歪頭,小寶兒哭上了。


    “你哭什麽?!”我瞪了他一眼。


    “我爸和我媽要離婚了。”他揉著眼睛,委屈巴巴的說著。


    “嘶。。。離不了,嚇唬人的!”我鄙視的看著他。男人就是脆弱!


    “啪!”我爸拍桌子急了。“我還告訴你,你別跟我來這套!我不怕你!離就離!錢怎麽分都行!倆孩子你一個也別想要!都姓我的姓!都是我的!”


    “你說了不算!你要是沒完沒了的,咱們就法院見!”我媽站起身來,拿著我家裏的幾張存單就出了門。


    “大寶兒,媽有點事兒,你跟媽走。”我媽出門就叫我。


    我站起身來,看著小寶兒劈裏啪啦在那裏掉眼淚,我推了推他,小聲說:“沒事兒,放心吧。”


    我跟著我媽來到了我們鎮子上的銀行。我媽用我爸身份證和密碼一共取了3萬5千塊錢。然後把剩下的存單和存折都交給我,還有我爸的身份證。“你給你爸拿迴去,這些你放好。別告訴他地方。”說完我媽把密碼都告訴我了,還囑咐我不要告訴我爸爸。


    我實在忍不住問了我媽:“媽,您是因為愛穆林叔叔,所以想和我爸離婚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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