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部長站起身來,趕忙問道:“怎麽了?小郭?!”


    “您看,我父親今天身體不便,要不然。。。”郭大大有些為難的說道。


    “要不然,我進去,不勞煩老人家出來了!”說著這個劉部長一邁腿就進到了裏屋。急走幾步就來到了郭老爺的拔步床前。


    “老爺子!我是小郭的領導,我啊!今天特意來看您了!”劉部長緊握著郭老爺的手說。


    郭老爺抖了一下手,想讓劉部長鬆開。但是劉部長一直執意的緊握著不放開。


    “您這雖在荒郊住,但早就遠名揚啊!一直有人跟我說,咱們這京城的邊上有位老神仙。我左打聽右調查的,原來是小郭的父親,您說這是不是巧了!”劉部長一直喋喋不休的和郭老爺套著近乎。但是郭老爺一直緊閉雙眼,不搭理他。


    劉站長一直笑嗬嗬的,一副脾氣特別好,特別和藹的樣子,即便看到郭老爺這樣,也一點都不生氣。還是緊緊的拽著郭老爺的手說道:“小郭在我手下也兢兢業業幹了這麽多年了,鞠躬盡瘁的,我也是有什麽好事兒,能進步的機會都留給他。把他當自己的兄弟一樣的對待,您說,您這不就和我的父親一樣了嗎?!咱們都是一家人!”


    “唉。。。。。。”郭老爺深深的歎了口氣,側身坐了起來,對著我喊道:“大寶兒,給郭老爺拿煙袋!”看樣子郭老爺是不打算裝了。我趕緊起身來到堂屋,把郭老爺的大煙袋和火柴都拿了過去。


    郭老爺用煙袋鍋子在布袋子裏崴了一鍋煙絲,用手死死的按壓瓷實了。我趕緊把火柴劃著,小心翼翼給他點著煙鍋裏的煙絲。不一會兒,煙袋鍋子就著了。


    “去,外麵玩去!”郭老爺拍了我的腦袋一下,我知道他是想讓我避開。於是我趕緊就扭頭走了出去。


    我來到院子裏,緊挨著禮物窗窗廊前坐了下來。看著那兩個門位,覺得很好笑,感覺像是電視劇裏的左右護法一樣。再看看門口的大汽車,看來這個劉部長的官兒不小。郭大大都五十多歲的人了,在城裏的官位也不算小,在他嘴裏卻一口一個小郭的叫著,還不斷強調郭大大是他的部下,絲毫沒有尊重的意思。我能感覺到他在要挾郭老爺,所以他找郭老爺肯定是什麽不良的企圖。


    “明人不說暗話,您想幹什麽,您說吧?!我這把老骨頭已經是入土半截的人了,如能為您效力的,我定然不會推辭,誰叫我家犬子,端著您給的飯碗呢!”郭老爺這話一出,我感覺到了他老人家被人要挾的憤怒。


    “倒也不是什麽太大的事兒,跟您這麽多年的見識比起來,我這點小事兒肯定也是手拿把攥的事兒。”劉站長一臉笑意輕鬆的說。


    “小事兒您還大老遠的跑這裏來找我?那真是太看得起我了。。。”郭老爺吧唧著煙袋鍋子。


    “咳咳咳咳咳咳”劉站長被大煙嗆著了,趕緊捂著嘴咳嗽了幾聲。


    “哎呀!爸,您先別抽了。歲數那麽大了,對身體不好。”郭大大上來勸郭老爺別抽了。


    “滾蛋!閑嗆別來我這兒!你家不嗆!事兒多的!”郭老爺哼哼的說著。


    這好,一語雙關的把劉部長也罵了。


    郭大大尷尬的笑了一下。


    “既然這樣!那我就不跟您老人家客氣了!我是想讓您幫我求一件事兒。”劉部長突然彎了腰,探著頭側在郭老爺的耳邊,低語了幾句。


    “哦?!你今年多大歲數?”郭老爺問道。


    “五十有六。”


    “五十六求這個?”郭老爺嘬了一口大煙袋鍋子。“你把八字給我看看。”


    郭老爺剛說完,劉部長就在自己的上衣兜裏掏出一張紙條,遞給了郭老爺。一看就是事先已經準備好了。


    郭老爺不慌不忙的把抽完的煙袋灰一順手就磕到了牆角,然後把大煙袋鍋子放到了床邊。最後慢慢的從劉部長手裏拿過了帶著八字的字條。


    郭老爺用手一掐算,“嗯?”他突然愣了一下。


    “你這八字對嗎?”郭老爺問。


    “對的!我是在醫院出生的,所有的都有跡可循。”劉站長有幾分激動的說。


    “不對啊!你這八字不缺這個啊!不僅不缺還比常人要圓滿的很。。。除非。。。。。。”郭老爺突然眼睛一睜,死死的盯著劉部長。


    “除非什麽?”劉部長慢慢的收攏了臉上的笑容,一臉嚴肅的看著郭老爺。


    “哼哼!”郭老爺突然起身,冷笑了兩聲,背著手就來到了窗戶前,透過玻璃看著院子裏那棵大樹。


    “除非你借運改命了!”郭老爺冷著臉說。


    “哦?!”劉部長突然腦門一皺,立刻站起身來,跟著站在了郭老爺的後麵。追問道:“借運改命是從何說起啊?!”


    “嗬嗬嗬嗬嗬嗬嗬”郭老爺笑了起來,一臉嫌棄模樣說的:“用我卻不信我,既不信我,為何又來找我啊?”


    “這。。。”劉部長聽到這裏,迴身看了一眼郭大大。郭大大馬上就明白了領導的意思:“哦哦哦,您跟我父親說,好些日子沒來了,我這出去給我父親收拾一下廂房去。”說著就轉身,走出了屋。


    等到郭大大走出屋之後,劉部長雙手握拳,對著郭老爺就開始作揖:“果然是神算啊!之前別人跟我說您是世外高人,我還有點不信呢!這名不傳經傳的小地方哪來的高人?!今日一見,真是讓我劉某人佩服佩服!”


    “不用客套了,你就說說,既然當初選擇走這條路,而今為何又要反悔呢?”郭老爺看著他問道。


    “哎呀。。。這。。。這還要從20年前說起,那時候我事業一直停滯不前,滿腔抱負無從施展,剛剛結婚不久,一副血氣方剛,總想為社會為國家的建設出把力,所以,當時別人給我指了這條路的時候,我就一拍腦門兒走了。可是這一走就是二十年。”劉部長抬起頭,深深的歎了口氣。


    “我如今年近花甲,為人民鞠躬盡瘁,到頭來卻是。。。孤苦無依。。。心有不甘,心有不甘啊!我就想著,能不能找人再給我調調。沒錯,我二十年前是借了,我現在還!錢?!名?!仕途?!我通通不要了。我就想。。。就想。。。”劉部長的話還沒說完,郭老爺一伸手就給他打住了。


    “借的時候,你怎麽不想著今天?!二十年仕途的一路風光,二十年錦衣玉食的富足生活,你用完了,你想還?你拿什麽還?!”郭老爺冷臉的說道:“你還有什麽能還?!”


    “我有錢啊!有名望啊!有權力啊!這些不夠嗎?!”劉會長攤開雙手,激動的對郭老爺說。


    “你的錢,你的名望,你的權利,這些本就不是你的啊!是你借運改命,借來的啊!既不是你的,你又如何能拿它去還呢?!”郭爺問道。


    “何出此言啊!不是我的?不是我的我怎麽在擁有享受?!既然在擁有享受為何不也能換呢?!”劉部長一頭霧水。


    “莫不是老先生您。。。不樂意幫襯?!”劉部長突然用質問的口氣對郭老爺說道。


    “我可沒這麽講,但是您為何不去找二十年前幫你借命改運的人呢?偏偏跑來找我這個沒本事的糟老頭子?!”郭老爺笑著問。


    “嗨!二十年的光景了,那人早就下落不明了。。。。。”劉會長笑著說道。


    “哎呀。。。這個確實難為我這個糟老頭子了。。。”郭老爺拍著大腿,歎了口氣:“我要是幫不了您,您不會怪我吧?!主要是能力不足,心有餘力不足,力不足啊!”郭老爺賠著笑臉說。


    “老爺子!您這是推辭了!你既然都看出來了,想必一定知道解決的方法。我既然來了,肯定是抱著不成功不罷休的態度來的!”劉部長把臉上的笑收了迴去。


    郭老爺歎了口氣,扭頭從床上把大煙袋又拿了起來,從新撚了一鍋新煙絲,點著之後吧嗒吧嗒的抽了幾口:“那意思,今天我不幫您不行了唄?”


    “那肯定的,我今天也在百忙之中,抽空過來拜訪您呢。那麽多工作需要我做,那麽多人民需要我服務,我都拋下來,既然找您了。您就行行好!就當是看在為人民為事業鞠躬盡瘁幾十載,戎馬半生的麵子上吧!”劉部長慷慨激昂的說著。


    聽到這些話,我一度作嘔。我想這得多不要臉多自戀的人能說出這種話啊。。。那時候真是年齡太小,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等到我工作了才知道,身邊這種人多的是!真是會幹的不如會說的!會說的不如會裝的!人生如戲,全他媽的靠自我感動。


    郭老爺坐在椅子上,抽了幾口煙之後說道:“行吧!這種事兒靠的是造化,成也是它敗也是它。你隻要不後悔,就行!”


    “我不後悔,都這個歲數了,我活明白了!”劉會長一臉堅定的說道。


    郭老爺笑了一下。


    “大寶兒。進來!”郭老爺喊我。我就跑進屋子裏了。


    隻見郭老爺從懷裏掏出一張紙殼巴,打開裏麵是一個白手絹,打開白手絹裏麵用橡皮筋兒捆著的幾張錢。他抖落著拿出兩張十塊的遞給我:“去,迴鎮子上給郭老爺買一斤豬頭肉,買一瓶二鍋頭,要綠瓶的。”


    “好!”我拿著錢扭頭要走。


    “等等!丫頭,走著去,走著迴。不著急,別摔跟頭,知道吧?”郭老爺囑咐我。


    “哦!”我點了點頭。拿著錢就出了家門。我不知道郭老爺要做什麽,但是我知道他不想讓我看見。


    我走到鎮子上去了肉食店買了豬頭肉,又去了小賣部買了一瓶二鍋頭。左手拎著豬頭肉,右手拎著二鍋頭就往迴走,出了鎮子口,要走一段下坡路才能到郭老爺家,因為是下坡,走走的就刹不住腳了。突然一個趔趄,我就摔倒在地。幸好我反應快,高舉手裏的豬頭肉和酒瓶子,以一種狗吃屎的狀態栽到了地上,還是臉先著的地。。。


    媽蛋,差點兒破相!


    那時候都是土路,雖然一過人就會暴土揚灰的,但是地軟,磕人不那麽疼。我從地上爬起來,看看手裏的包的好好的豬頭肉還有酒瓶子,鬆了一口氣,然後摸著挫得生疼的臉,坐在地上有點想哭。


    突然,從郭老爺家方向開過來一輛大汽車,嘩啦一聲,就在我身邊快速經過了,甚差點軋到坐在路邊的我。汽車開過之後,揚起的灰土足足有一米多高。全部都揚到了我的頭上和臉上。幹咳幾聲後,氣得我掉了眼淚,眼淚一流,拿著手背在臉上一抹,嘿!活泥兒了!


    我一副狼狽模樣的走迴了郭老爺家,郭老爺安靜極了。郭大大和剛才那個假惺惺的人人已經走了,突然想起剛才差點撞到我的可能就是那個假惺惺的什麽部長的專車。


    我拎著二鍋頭和豬頭肉進了堂屋,把東西和找迴來的零錢都放到了桌子上,然後左右找了一下郭老爺,就看見郭老爺聽到我迴來之後,從裏屋的拔步床上走了下來,一臉的疲憊。


    “哎呦!你這泥猴兒!快去外麵洗洗。”郭老爺看見我的慘樣就催著我去外麵水管子洗一下。我接著水龍頭裏的自來水,把臉和脖子耳朵都擦洗了一遍,這才進屋。


    郭老爺喝著我剛給他買迴來的酒,吃著豬頭肉,閉著眼睛搖頭晃腦的聽著收音機裏的評戲。看見我洗完進屋之後,睜開一隻眼睛,問我:“長記性了嗎?”


    “什麽記性?”我問道。


    “莫要有害人之心,你今天這個跟頭就是你想害人家禿頭的報應。”郭老爺笑著說。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耐煩的說。


    看著郭老爺的樣子我又忍不住要問:“剛才那個假不拉幾的部長走了?”


    “嗯。哪兒假了?我聽你說說。”郭老爺問我。


    “多假啊?!明明是個官兒迷,還非得說自己鞠躬盡瘁,為人民服務呢!”我嘲笑著。


    “哼!鬼丫頭!”郭老爺笑了,“什麽都瞞不住你。”


    “他是來求什麽的?還想升更大的官嘛?”我問道。


    郭老爺搖了搖頭:“他想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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