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刑的那一天,天氣陰沉沉的,烏雲遮住了太陽,如同蒙上了一片陰翳,讓人心頭感到壓抑不已。


    秦絡坐在窄小


    逼仄的囚車中,從丹陽城的牢房,一路穿過大街,直達金宮前的刑場上。囚車在並不平坦地道路上緩慢的前行,木軲轆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仿佛在吟唱一首古老而淒涼的挽歌。


    在道路兩旁,擁擠著無數的牧民。他們並沒有對秦絡大吼大叫,也沒有對他挽留哭泣。人們沉默著、沉默著,看著他坐在古老的囚車中,漸行漸遠……


    秦絡他隻是為了挽救頻臨滅亡的故國,他隻是太愛自己的國家了。為了國家,犧牲自己,是真英雄。


    項羌人有著對英雄的天然崇拜,所有人在想,可惜了,這個人不是項羌人。


    秦絡淡然的坐在囚車中,再一次看著外麵熟悉的風景,熟悉的人們。等到達了金宮前麵,秦絡看著白牆金瓦的金宮,一如當年初見時那樣壯觀。


    在金宮前麵,搭好了一個高台,高台上有木架子,台子底下堆滿了柴火。拓跋冽帶著妻子葉勒傾,坐在金宮正門前方。拓跋冽皺著眉頭看著從囚車裏下來的人。他很想衝過去問問秦絡,你真要接受火刑的痛苦嗎,你為什麽不自盡?


    秦絡很淡然的掃視四周,還好,沒有看到柳長風,也沒有看到其他間者。


    至於吉米和阿勒木,他們不忍心看秦絡被燒死,沒有前來。忽圖魯將軍也托病不觀刑,隻有衛慕巴桑一個人在台下,送秦絡最後一程。


    士兵們將秦絡雙手綁在木架子上,而後拿著火把站在一旁,等候拓跋冽的命令。


    秦絡也在等待著,等待拓跋冽下令處死自己,等待著生命結束的那一刻。


    午時已到,拓跋冽的雙手微微顫抖,他幾次張了張口,卻無法吐出“行刑”二字,他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辦法下令處死秦絡。


    為什麽,為什麽秦絡不自盡,為什麽要讓我麵臨如此艱難的抉擇呢?拓跋冽無力的垂下頭,深深的吸了幾口氣。


    “阿冽。”葉勒傾突然握住了拓跋冽發抖的手,她溫暖的溫度從指尖傳入拓跋冽的心中,她輕柔的說道,“要不,再等等?”


    “好。”拓跋冽有氣無力的說道。


    時辰早已過去,秦絡站在刑台上,遙望遠方。看來,拓跋冽對自己還是下不去手啊。


    遠處,烏雲漸漸漂移過來,天色越來越暗沉。突然,幾滴水珠滴在了秦絡的臉上,仿佛上天在為他流淚。


    “下……下雨了?”有牧民摸著鼻尖的雨滴,不可置信的看向天空。


    “真的,下雨了。”其他牧民也發現了,雨滴越落越大,淅淅瀝瀝的灑向草原。


    “這個時候下雨,還能施行火刑嗎?”


    “是不是赤烏天神……他的神諭?”有人看向秦絡,原來秦絡是受到赤烏天神庇佑的人啊。


    人群中有些慌亂,草原上的牧民,最迷信赤烏天神,此刻下雨,仿佛是在預示著什麽。


    葉勒傾問道:“要不,陛下明日再處死秦絡吧?”


    “開什麽玩笑,這種事情,還能來兩次的?”拓跋冽有些懊惱剛剛沒有下令,他太過猶豫不決了。


    “行刑!”拓跋冽終於狠了狠心,下令了。


    士兵們點燃柴火,然而有些木頭受潮了,火勢並不大,仿佛很快就會被雨水撲滅。人們緊張的看著火柴,又看著天上的雨水,不知道是水先滅了火,還是火先燒死了秦絡。


    夏季的雨水來勢頗急,果然,雨越來越大,人們的衣服全被打濕,火焰在雨中微微跳躍著,還沒有燃燒到秦絡的腳下。


    “是赤烏天神的神諭啊。”有牧民跪下來,“陛下,放了秦絡吧。”


    “陛下,天意不可違。”陸陸續續的,又有一些人求情。


    秦絡也未曾遇見過如此詭異之事,他看著天上雨絲密密麻麻的從天而降,滴在頭上,臉上,身上……發上雨滴凝結,匯作小股,順著額邊頸後不斷滑落,僅過片刻,秦絡衣袍盡濕。


    葉勒傾見這麽多人求情,自己也鼓起勇氣,開口說道:“陛下,不如……”


    然而她話未說完,突然間,眾人聽見在颯颯雨聲之中,有什麽不一樣的聲音混入,“噠噠噠噠”,聲音急促而有力。


    “馬蹄聲,是馬蹄聲!”人群中,不知是誰最先喊了出來。


    秦絡臉色突變,真的是馬蹄聲,不隻是一匹馬,是幾百匹馬兒一起奔馳,才能發出這樣巨大的震動聲。難道,柳長風沒有聽從自己的命令,難道他傻乎乎的帶著中原起義軍過來救援了?


    拓跋冽也是一驚,難道秦絡沒有自盡,是在等救援嗎?可是,誰敢來救援,誰又有能力來救援呢?


    “警戒。”拓跋冽下令。士兵們都拔出刀劍,牧民們則遠遠的躲開,以防被殃及。


    士兵們警惕的看著遠方,手中緊握著兵器。秦絡的心再一次懸在了嗓子眼,他真害怕是柳長風,害怕間者們不自量力,前來送死。


    馬蹄聲越來越大,不明的軍隊距離金宮也越來越近。拓跋冽十分緊張,他不明白誰能夠闖入丹陽城城樓,敢來金宮前撒野。


    眾人都在遙望著遠方,沒想到最先映入人們眼簾的,是一麵鮮紅的旗幟,一麵消失在項羌草原很久很久的旗幟。


    隻見紅色旗幟上麵繪製著火焰圖紋,上麵的火焰仿佛能夠燃亮天際。拓跋冽死死的盯著旗幟上的圖紋,惡狠狠的說道:“是赤水部。”


    而秦絡,更是驚訝的張大了嘴巴。不是柳長風,是……是葉勒依!


    隻見葉勒依一身紅衣,騎著一匹黑色的烈馬,從風雨中疾馳而來。她第一眼就看見了刑台上的人,和秦絡四目相視。他們又有多少年沒有見麵了,思念之情洶湧而來,他們再也顧不得別人,眼中隻剩下彼此。


    秦絡眼睜睜的看著,看著葉勒依從馬上一躍而下,向自己奔來。她毫無畏懼的跨過燃燒著的大火,衝進了刑台中央!


    拓跋冽震驚的站了起來,人群中頓時發出一陣驚唿聲。在火焰的包圍中,葉勒依緊緊的抱住了秦絡,二人旁若無人般在大雨中擁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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