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汝炳靠在囚車中,閉目養神。他的手上和腳上都鎖著沉沉的鐵鏈。那些士兵為了防止他逃走,無所不用其極。從吃飯睡覺,到拉屎撒尿,全都有人盯著。拓跋冽特別交代過了,不許虐待馮將軍。這隻不過能讓馮將軍少挨幾下鞭子,但並不表明,項羌士兵會尊重善待他。


    被俘虜以來的這些日子,馮汝炳明顯瘦多了,臉頰凹陷了下去,雙目失去了以往的光澤。


    身為武將,戰敗被俘,這是一生的恥辱。馮汝炳不是沒想過自盡,但是他的一舉一動都被敵人監控著,雙手還被鐵鏈拴著,他想自殺卻也無能為力。


    想死不能死,想活無法活。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走走停停許久,終於到達了丹陽城。這是馮汝炳第一次深入草原腹地,也是第一次看見傳說中的丹陽城。丹陽城自然比不上大楚國都的威儀,不過在茫茫大草原,能夠矗立起這樣一座城池,定是耗費了許多人力物力吧。


    “這個人是南楚的守將馮汝炳。”士兵用項羌話,對看守的說道,“可汗說了,要優待他。你們不許打罵。”


    “知道了,知道了。”石牢的看守連連點頭,“我一定給他安排幹淨的牢房。”


    “其他俘虜,先派到石山那邊幹苦力。”士兵不屑的看著那些人,心想料他們也不敢反抗逃跑。


    看守的將人安排過去後,這才來到馮將軍身邊。他想了想,還是沒有解開馮將軍的手銬腳鐐,深怕他逃跑或者自盡。他看著馮汝炳身前,沒有動過的飯,語重心長的說道:“馮將軍,不知道你能不能聽懂我說的話。我敬你是條好漢,但你落到這裏,還是別自己和自己過不去了。吃吧,否則我就要派人喂你了。”


    馮汝炳恨恨的瞪了一眼那個看守的,他一個男子漢大丈夫,哪裏要人喂。要不是那些可惡的項羌人,以虐殺他手下士兵來要挾他,他一路上,早就絕食了。


    看守的見馮汝炳動筷子了,這才開心的笑了笑:“你們中原有句話,‘識時務者為俊傑’,乖乖吃飯,這才對嘛。”


    “……”馮汝炳一臉無語,快被這個看守的氣死了。


    秦絡在收到馮汝炳被關進石牢的消息後,立刻便叫來柳長風,對他說道:“事情如我們料想的一樣,一切順利,你按計劃行事吧。”


    “明白。”柳長風點頭,他已與鐵匠孫聯絡好了,等劫獄的時候,由鐵匠孫的秦絡接應。


    一切準備就緒,隻看最終的那一搏了。


    是夜,月黑風高,天空一片暗沉。柳長風身著夜行衣,悄無聲息的來到了石牢那邊。此刻正值三更時分,看守的打著哈欠,百無聊賴的坐在門口凳子上。石牢裏麵關押的罪犯不多,除了馮將軍以外,隻剩幾個偷雞摸狗之輩,這時候早已唿唿大睡了。


    柳長風輕手輕腳的從後牆翻入,他從天窗中微微探頭,很快就找到了馮將軍所在。隻見馮汝炳微微閉著雙眼,手上腳上都纏著鐵鏈。柳長風微微皺眉,這個鐵鏈會發出聲音,恐怕會驚醒其他人。


    萬幸的是,鐵匠孫給了柳長風一包*,輕輕一吹,就可以迷倒幾個壯漢。柳長風從其他牢房的天窗中躍入,迷倒那幾個罪犯後,而後來到看守的身後,放迷煙。


    一切都很順利,柳長風輕易的來到了馮將軍身邊,可惜馮將軍也中了迷煙。柳長風從看守的那裏取來鑰匙,將手銬腳鐐打開後,輕輕唿喊道:“將軍,馮將軍。”


    馮汝炳隻覺得眼皮很沉,仿佛有人在唿喚自己,但卻聽不真切。柳長風一急,直接用冷水潑了他一下,馮汝炳這才緩緩睜開了眼睛。


    “你是……”馮汝炳一醒來,發現身邊有一個黑衣人,不知是敵是友。


    柳長風馬上說道:“馮將軍,我是大楚間者,來救你的。”


    “大楚的人……”馮汝炳建立了間者這個組織,自然知道。他警惕的問道,“你的上頭是?”


    “鐵匠孫。”柳長風自如的答道。


    馮汝炳微笑著點頭,這個黑衣人,果然是自己人。


    隻是,馮汝炳剛剛中了迷煙,四肢無力。柳長風見狀,扶起馮將軍,讓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我們兩個人,逃不出青雲的。”馮汝炳有些想放棄了,生怕自己連累這個年輕人。


    “將軍放心,我們有接應的人。”柳長風說道,“將軍,我先背您出去。”


    “穆……穆元帥……”馮汝炳指了指旁邊的一個牢房內,關押的那個年輕人。


    柳長風厭惡的看了他一眼,“將軍,您還要救他?”


    馮汝炳最後看了穆景峰一眼,自己逃走,穆景峰首當其衝,為成為拓跋冽的泄憤的目標。但他也知道,這個黑衣人僅憑一人之力,難以帶兩個人出去。於是馮汝炳長歎一聲,閉眼說道:“哎,罷了。我們走吧。”


    柳長風背起馮汝炳,迅速跑到了外麵。萬幸看守的還沒有醒過來,一路人沒有什麽人看到他們。他背著馮汝炳跑到和鐵匠孫接應的地方,鐵匠孫早已找好了三匹馬,一見到馮汝炳,立刻奔了過來。


    “馮將軍,你受苦了。”鐵匠孫看到馮將軍衣衫襤褸,頓時紅了眼睛。


    “你們辛苦了。”馮汝炳說道。


    柳長風催促道:“事不宜遲,他們很快會醒過來,我們先上馬,我帶你們去那個牧場。”


    “好。”鐵匠孫扶著馮汝炳,艱難的騎上馬。他和柳長風一前一後保護著馮將軍,快馬加鞭,往廢棄的牧場趕去。


    此時,卻是最危險的時刻。草原上空曠無比,要是被附近的士兵看到有人在深夜騎馬,定會追問。鐵匠孫和柳長風一刻都不敢耽誤,時刻盯著前後左右,盡量走荒無人煙的偏僻地方。


    馮汝炳隻覺得被他們帶著跑了很久,他坐在馬背上,上下顛簸。這些天他早已被折磨的筋疲力盡,現在又渾身無力,騎著騎著,差點就要摔下馬背來。


    還好鐵匠孫一直跟著馮汝炳後麵看著,看他快掉下來了,連忙上前扶一把。三個人一路提心吊膽的,終於跑到了那個牧場。


    秦絡早已在此等候多時了。他看見柳長風他們過來了,急忙迎了上去。見馮汝炳將軍平安無恙的救了出來,懸在心頭的大石頭,總算落了地。


    秦絡拱手說道:“馮將軍,在下秦絡,是孫大叔手下的間者。”


    “原來你就是秦絡。”馮汝炳笑了笑,“我早就聽說了你的事跡,老孫也經常向提起你,說你幹得不錯。”


    “哪裏,哪裏。”秦絡謙虛道,“馮將軍在戰場殺敵,我也幫不上什麽大忙,隻是盡自己的本分而已。”


    鐵匠孫說道:“馮將軍,秦絡和我商量,先把您藏在此處,等外麵風頭過去了,我們想辦法送您迴邊關。”


    “麻煩諸位了。”馮汝炳拱手致謝,“隻是這裏,藏在何處?”


    的確,雖說這裏是一個廢棄的,沒有人的牧場,但是從外望去,一覽無餘,毫無遮擋躲避的地方。馮汝炳心道,藏在此處,可不算是個好地方啊。


    秦絡微微一笑,“將軍這邊走,在馬廄下,有一個密道。”


    “密道?”馮汝炳愣了一下,“什麽密道。”


    “是項羌人修建的,十分隱蔽。”秦絡介紹道,“此密道直通金宮,是當年金陽部以防萬一,建造了一個逃跑用的密道。”


    “居然還有這樣的密道。”馮汝炳對此歎為觀止。此時,鐵匠孫已經打開了密道口,對馮將軍道:“將軍,我們先下去吧。”


    鐵匠孫護著馮汝炳先跳了下去,柳長風帶著秦絡,也從上麵飛了下來。秦絡帶著他們,一邊走,一邊告訴告訴他們,金宮那邊已經安排好了人,會有人按時送飯送水的。


    “大概需要在這裏呆多久?”馮汝炳問道。他現在心急如焚,不知道中原和項羌的大戰,打的怎麽樣了。


    秦絡沉思片刻,道:“這個不好說,要看項羌會搜查多久。雖說我現在主掌項羌內政,但是也不能明著讓士兵放棄搜查。”


    “你現在位高權重,最好不要輕舉妄動。”馮汝炳對秦絡說道,“這件事,你就讓下麵的人折騰,千萬不要插手。否則,將來拓跋冽迴來,定會對你產生懷疑。”


    “我明白。”秦絡說道,“我就裝作不知道,不理會不插手。”


    秦絡不僅帶著他們走了一遍正確的道路,並且告知了密道的口訣。這樣,相信以馮汝炳的智商,不會再密道中出現差錯。而後,他們來到了密道出口,秦絡搬動按鈕,大門緩緩轉動。


    葉勒依和薩仁正坐在屋內,看見密道大門打開,薩仁驚得連忙站了起來,秦絡總算是出來了。


    “我看你們老不來,還以為營救失敗了呢。”葉勒依迎上去,一邊和秦絡說話,一邊打量著眼前這個狼狽的楚人,“這位,想必就是馮將軍吧。”


    馮汝炳拱手道:“在下正是。敢問小姐是……”


    “我……當然是你的救命恩人。”葉勒依調皮的答道。


    馮汝炳微微尷尬,秦絡卻搖頭笑道:“這位是葉勒二小姐,她雖然是項羌人,卻是赤水部的。馮將軍大可放心。”


    “原來是二小姐。”馮汝炳聽說過赤水部,但對於赤水部並不太了解。畢竟,赤水部離中原太過遙遠了。


    “薩仁,以後每天中午和晚上,來寢宮給將軍送飯。”葉勒依吩咐道,“馮將軍,我會讓人把飯菜送到密道中,以後將軍沒什麽事,最好不要出密道。畢竟,這裏是可汗的寢宮,隨時會有女奴過來打掃的。”


    “多謝二小姐了。”馮汝炳說道。


    “地道濕冷,這些被子你們也拿去吧。”葉勒依說道。


    馮汝炳十分感激,原來,並非所有的項羌人,都是冷血無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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