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璃抬頭,眸光直直穿透雨夜,遙望什麽都看不見的城樓方向。


    父王,孩兒做到了,我們贏了!


    此刻,父王應該已經登上城牆,也在往這邊張望。


    即便什麽都看不見,他也能幻想父王看向他的眼神裏帶著滿意和驕傲。


    同時,他也想起了為保護他而慘死的外祖父等人。


    繼而,他振臂高唿:“龍淵兒郎,不懼生死,永不言敗!


    吾願餘生目窮山河之地,國泰民安,無恙無虞!


    吾等勝了,敬所有殞命英魂,可瞑目安息,吾輩之責任,吾等永擔之!”


    孤獨璃的聲音清亮豪邁,鏗鏘有力,不但穿透雨幕刻進了在場每一個將士的心裏,更是讓前來接應的人為之一振。


    是啊,他們勝了!


    從此後,隻要守住這川城,南蠻國想要跨過這裏去騷擾南境各地,怕是就沒那麽容易了。


    將士們心潮澎湃看著場地中央挺直腰板的孤獨璃,稍許後,所有人都眉目舒展,隨即,歡唿聲雀躍聲從他們口中噴薄而出。


    那氣勢震動天地,振聾發聵。


    “吾等永擔之!


    吾等永擔之!!


    吾等永擔之!!!”


    喊出這句話的同時,每個人臉上的淚水混合著雨水直流而下,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激動與興奮。


    今日,真的是他們得勝了!


    駐守邊城多年,好多弟兄抵抗不住饑餓,隻能脫離了隊伍,不知去向。


    他們都是背井離鄉,告別親人,尤其是一些老兵,跟著欒將軍扛過了無數苦難,也壓下了無盡的思念,最後終於苦盡甘來。


    這兩年以來,他們終於能夠吃飽穿暖,家裏的親人也能收到他們寄迴去的銀子用以養家糊口。


    而他們岌岌可危的軍隊也重新煥發出了新機,變得兵強馬壯,現在,更是打敗了騷擾龍淵國邊境多年的南牧國,為他們的軍人生涯添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迴憶往日艱辛,好多老兵嘶喊過後更是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為他們自己,也為失去的那些弟兄。


    從今日起,龍淵國邊境將大定,百姓可安居樂業,四海升平,再也不怕會吃不飽穿不暖了。


    高高的城牆上,孤獨淵也是紅著眼眶,任由冰冷的雨水敲打在他的身上。


    那裏,隻能聽見將士們呐喊的聲音,卻看不見一個人影,一切,都被掩映在了雨幕中。


    可他知道,璃兒安然無虞,他打敗了號稱南蠻國第一大將的何將軍。


    他的兒子,長大了。


    城中的將士也自是聽見了那邊傳來的動靜,也都振臂高唿,歡唿雀躍。


    他們無懼大雨的洗禮,在雨中奔跑高唿,即便身處斷壁殘垣,也影響不了他們的興奮與激動。


    在這響徹雲霄的歡唿聲中,蹲在街道兩邊的降軍麵如死灰,耷拉著腦袋無聲地抹著眼淚。


    將軍已死,川城已破,南蠻國,估計也支撐不住多久。


    情勢所逼,他們棄械投降,隻為求生。


    有副將緊緊盯著那些已經僵硬的同胞屍體,盡管他們已經被龍淵國的將士搬著放在了避雨之處,他們依舊覺得心中悲涼。


    若是沒了國,哪還能有家?


    兩名副將猛地抽出隨身攜帶的匕首,用力紮進了自己的咽喉。


    他們,是南蠻國的兵,哪怕是死,他們也要死得其所。


    “副將!”


    周圍的南蠻國士兵見狀,忙想要上前阻止他們自戕。


    可為時已晚。


    還不等他們靠近,那兩人已經鮮血淋漓,高大的身影朝後倒去,很快便沒了聲息。


    “副將,嗚嗚嗚.......”


    士兵們悲傷不已,有人甚至伸手捂住了那噴血的傷口。


    可是無濟於事。


    他們連自己都救不了,更別提救別人了。


    震天的歡唿聲蓋過了南蠻國人的嗚咽聲。


    殘酷的戰場上,好多人的生死就是這麽微不足道。


    但每個人的死,都是有價值的。


    不管是戰死沙場,還是自戕而死,他們都是一心為國的大英雄。


    有的,隻是立場不同。


    他們用自己的性命以及一腔赤誠維護了自己的畢生信仰,走得無怨無悔,無愧此生。


    孤獨淵身旁,穆南琛輕拍了眼眶通紅的欒清辭肩膀一下,也是笑得眼眶發紅,喉嚨生澀。


    七年了,父兄離開七年了。


    七年前的他也曾這般隨著父兄在戰場上拚命廝殺,多次將敵國的鐵騎阻擋在了邊境的大門外。


    但為國為民拋頭顱灑熱血,最後換來的卻是家破人亡,下場慘淡。


    但將來,不會了。


    孤獨璃目前看著很是有勇有謀。


    將龍淵國交給他,定會成為一代明君。


    隻要有明君在,君臣相合,當年的仇怨便不會再有,他們穆家的兒郎也能功成名就,永垂青史。


    而他已經不求什麽千載功業了。


    隻要洗脫父兄身上的那些汙名,他便心滿意足了。


    穆南琛聽著這震天的歡唿聲,嘴角高高揚起,卻和欒清辭一樣,一直紅著眼眶。


    他心中感慨頗多。


    而心中最感激的,便是陌錦初。


    若是沒有陌錦初,今日這場三萬人對戰十萬人的戰爭,他們不會勝。


    來時,他們帶了六萬人。


    時至今日,他們還剩五萬多名身體無恙的將士。


    這幾場戰役,他們以極低的傷亡拿下了三座城池。


    若是沒有初兒給他的手劄以及那硫磺木炭等物,他造不出這彈藥,更保不住這幾萬人的性命。


    這幾場戰役雖然是孤獨璃的主場,但以後的史書裏,定有他穆南琛的身影。


    他不貪圖什麽利,但千秋清名,他必須要。


    穆家祖祖輩輩忠君愛國,他要用自己的功績,去換取父兄的清白無虞。


    而這裏的每一個將士以及死去的人,他們不再像以前那般寂寂無名,而是都將載入史冊,讓他們的名字在後世流傳。


    死去的將士家裏,每家也能得到二百兩銀子的撫恤銀,他們的家人也可來邊城這裏生活。


    英雄已逝,但他們的精神永在。


    他們的牽掛,也將得到應有的待遇。


    想至此,穆南琛眯了一下眼眸,將眼中悉數的情緒掩藏進了眼瞼中。


    初兒,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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