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英雄出少年。”劉韐頓感遇到知音。


    趙明誠心想,大敵當前,這個人怎麽有閑情和自己說這些話。


    “不知我們幾時進攻啊?”


    “這個嘛,我們自會商討。”


    “我雖然隻是個隨軍糧草押運,可我也該參與軍事會議吧。”


    “你別急,等人都齊了,自會找你。”


    劉韐遞茶給趙明誠,趙明誠接下端在手中並不喝。


    “今日找你來,隻是我一直想拜訪你,如今終於有了空。如今朝中有宰執和趙官人這樣的人,我宋百姓之福。”


    “我也知我吃的是民脂民膏,自然當為百姓做事。”趙明誠喝了一口茶。


    不料劉韐卻愣住了,空氣忽然間凝滯。


    趙明誠急忙改口,“我的意思是,為人臣子,盡本分而已。”


    劉韐卻擲杯在地,“我果然沒看錯兄弟,能說出這番話來的人,也就隻有你了。來人,上酒!我要敬趙官人一杯。”


    “且慢,軍情還不了解,我們還是不要喝酒了。”在西北磨嘰了一年,終於有機會了,誰也不能掉鏈子。


    劉韐哈哈大笑,按住趙明誠的肩膀,“不要緊,酒酣胸膽尚開張!喝兩口,不妨事。”


    趙明誠:這個人怕是有病吧。


    劉韐大喜,見趙明誠還有所顧忌,“趙都監,我素來仰慕你的為人,所以如此盛情。都監莫不是不習慣?”


    劉韐想不明白,趙明誠都能說出吃的是民脂民膏來這種話可見他是有天地良心在的,隻是他和自己並不是一見如故,這還讓劉韐有些熱臉貼了冷屁股的感覺。


    劉韐舉著酒杯暗自不爽,看著十分難受。


    趙明誠連忙拉住劉韐的手,拿出在官場學的那一套,立刻變作十分欣喜的模樣。


    “唉,好哥哥,我這一路上驅策千裏而來,能不睡就不睡,你總得我讓我先緩一緩。素聞劉將軍膽識謀略過人,還曾殺過西夏人,趙某佩服。”


    劉韐見趙明誠虛浮,把手掙脫出來,“不過是忠君之事。”


    應付心照不宣的人,誰不會啊。


    趙明誠賠笑,“來,喝酒。”


    “不喝了,誤事!”劉韐站起,寬寬腰帶,隨後又在一旁的書架上拿起一本書來。


    趙明誠見這劉韐是個性情中人,隻是暗地裏記住。


    京中爾虞我詐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從小在這種環境下長大的趙明誠一向養成的習慣是看人需多觀察些時日,等露出真本性來再深交。


    沒辦法的事情。


    趙明誠隻好告辭,門前兵卒端來了美酒,劉韐不肯飲,趙明誠站在帳前喝了三杯,就此離開。


    趙明誠自己終於落了榻,想著今日劉韐的言行舉止,趙明誠納悶,“我就這麽受人歡迎?”


    就在趙明誠感覺不痛快的時候,其他大將陸續趕來。


    都是真大將。四品以上將官,戰功赫赫,威震邊庭。


    趙明誠這些年的經曆在史書上隻能記載至多一頁,但是他們卻可以記載十多頁。


    這二位正是姚家軍。今殿前副都指揮使姚麟;另一位是鄜延總管姚兕之子姚古。姚麟是姚兕的弟弟,青唐戰事總將王厚,曾經與他共事。


    打仗這種同仇敵愾、捐軀為國的事情,最是能凝聚人心,露人本事。整個西北之地凡是有名的人,都出動了。


    也隻有章惇能把這些人都想起來,調動起來。朝廷對這些將士那是向來用完就扔積極旮旯,出了事才找出來擺平。擺平繼續仍犄角旮旯,把西軍將士們衛國護家的堅貞之誌玩弄於股掌之中。


    大宋來勢洶洶,兵臨邊境,其勢猶如猛虎,直向祁連山脈三麵奔來。


    眾將黑壓壓坐滿了廳堂。


    趙明誠年紀輕輕,參與高級軍事會議,多少惹年輕士卒反感。這裏是兩軍陣前,能在這裏的人都是直至生死於度外,他們才不管趙明誠背景如何,沒有真本事這些上戰場的士兵是不會擁護他的。


    趙隨安為了趙明誠,在軍隊裏開起了‘勾欄瓦舍’,給他們說趙明誠當初是怎麽一步一步讓西夏人訂下買馬的契約,又說此事是如何逼得西夏國主李乾順自那以後一病不起。


    帳內,殿前副都指揮使姚麟坐在主位。


    能身在京城,必然是認得趙明誠,也知道如今京城的局勢。


    “此行分配三路,中軍由我負責沿著蘭州路進發;左軍由王將軍和姚領秦鳳路軍五萬禁軍精銳,再領地方廂軍十萬,讓吐蕃先吃個痛快;右軍自有折指揮使從遼國境內突進。三麵包圍,此番一定要把河西走廊拿下。西北久遭邊庭之患,今日是該揚眉吐氣的時候了。”


    “想當初隻是從西夏淘換來了十萬匹馬,就把李乾順活活嚇病,如今奪迴河西走廊,便不會有人再敢侵犯我中國。此戰,關係著天下百姓。”


    眾人都道諾。


    趙明誠獨獨留下,“請問殿前指揮使,我能參戰嗎?”


    趙挺之這廝如今在汴京混的風生水起的,勢力越發大,前些日子還提拔了不少知府知州升任。


    就是不看章惇的麵子,也得照顧趙挺之啊。


    “都監押送糧草,隨軍補給,需得重兵護衛,我今給趙都監八千禁軍,隨行我身後。如何?”姚麟怕趙明誠出個好歹,他不能善了。


    八千禁軍護衛,隨行補給軍糧,那不是說姚麟動他才能動嗎。


    “我為秦鳳路都監,應該隨著秦鳳路軍才是。再說禁軍隻有禁軍的編製,我跟著姚將軍怕不是給三軍惹麻煩嘛。”


    姚麟捋須,這話說的不錯,倒是他自己多心了。趙明誠不是貪生怕死之輩。


    “既如此,那你便跟著王厚。隻是我還是要給你配備八千禁軍,以防不測。此番我們可是要長途跋涉,還要入山,可一定要小心。”


    “殿前使放心。”


    姚麟看著趙明誠,像看著自己家兒子似的。


    且禁軍,多少年沒出戰了,每天都是忙著平土匪,息叛亂。早就說過,西軍不喜朝中文臣,對於禁軍並沒有多大好感。


    【在西北,見血是很平常的事情。做事一定要有個分寸。】


    仗還沒開打,西軍軍中便已經有人議論。“為何是我們做前鋒,禁軍不是號稱最是兵強馬壯麽。”


    “馬前卒馬前卒,說的不就是我們嗎?幾千年了,就這尿性。京城禁軍,命比我們高貴。”


    好在廂軍和禁軍各自為營地,軍營下上下圍的密不透風,雙方沒有吵嚷起來。


    趙明誠坐在馬棚裏看著大家喂馬,聽到這些消息不由得臉色陰沉。


    不管這次得勝與否,朝廷都應該給廂軍提高待遇。


    不該老是讓老實苦幹的人受委屈,偷奸耍滑的人占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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