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觀察使的意思不是讓士兵們每天操練嗎?”


    趙明誠笑笑,“你也該知道,我大宋組建軍隊,本意可不是為了強兵。除了京城禁軍,其他各地多發糧餉不足的問題。而士兵從軍,家中能落實的待遇更是不必說。”


    “上麵發布詔書,要給士兵的家人發五兩銀子。一層一層下來,真到了老百姓手裏,能發一鬥米都不錯了。”


    王稟聽趙明誠吐槽著這些,腦海裏忽地浮出一句話來,“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


    “觀察使的想法是好的。西北重鎮,邊庭重地,此地軍隊應當是日日操練,以被不測。可是看看這裏的實際情況,鳥都不拉屎,地裏怎麽出莊稼。”


    “可是有一件事他想錯了。士兵們入伍,是因為沒了土地,要麽背井離鄉,要麽去做小工。這些士兵大多都是沒有飯吃,不得已入伍。參軍是為了填飽肚子。軍餉不足,克扣貪墨,問題越發嚴重,士兵們連吃飽飯都是問題,哪來的力氣訓練?”


    王稟麵色沉重,“縱使軍都指揮使深諳其中道理,可是這個局麵不是因為一個人就能造成的,自然也不會因為指揮使一人就能改變。再說了,可是他不是你四叔嗎?做官可要講人情世故啊。”


    趙明誠卻道,“甭理他。我來另有要事。鳳翔歸屬秦鳳路,西麵接的是羌族和吐蕃。自從唐亡,這些遊牧民族勢力一度崛起,越發強硬。整日騷擾邊境,虧得先帝和當今宰執痛擊外疆,如今他們安分了些。但是之前的戰爭中,咱們大宋因為缺馬吃了不少虧。”


    ……


    次日清晨,趙明誠便動身前去求見秦鳳路經略史夏禦之。秦鳳路經略史,這才是西北第一把手。


    夏禦之生的眉目如畫,儼然江南士人,十分文秀。穿戴上盔甲,稍顯蒼勁。


    夏禦之命人看好茶,“賢侄遠道而來,本想讓閑侄歇一歇,沒想到賢侄這麽快就著手此事。”


    “嶽翁所托,不敢怠慢,想早些養好馬。”


    “既然如此,那就著手開始吧。我庶務繁忙,這養馬的事不能陪同,便讓巡坊監押司何玉芝為軍都指揮使幫襯。聽聞賢侄在汴京入樞密院群牧司為事,想必熟悉這些庶務。若是有什麽難事,隻管讓何玉芝去解。”


    “多謝經略使。”


    夏禦之笑盈盈目送趙明誠離去。一側心腹侍從相問,“這叔侄兩個,真是隨了當今宰執,都是雷厲風行的主。有他們在這西北,經略使也不必再像從前一般孤掌難鳴了。”


    夏禦之看了看室內屏風上掛著的地圖,“我中國如今是三麵環敵啊。希望能在我有生之年能解決一個是一個吧。”


    ……


    ……


    十月,西北楓葉正紅。


    趙明誠帶了一隊人馬,留了王稟看家,自己前往天水。


    天水,在後世屬於甘肅。雖然缺乏地表水,可是這甘肅之地,地下水十分豐富。


    趙明誠也是沒想到,他這一路上趕過來,居然看到許多濕地,更有山泉在邊上。


    高天之上雄鷹盤旋飛舞,紅旗在土堡之上翻飛,赤色大地綿延不絕。


    一路上,趙明誠看到好幾處大草原,駿馬的皮毛在太陽下散發著光亮。偶爾有幾匹馬蹦躂起來,那一身肥膘在太陽底下咣咣的。


    偶爾還有牛群、羊群,都分散在原野上,一部分在遠處山巒上。


    此地已接近祁連山,遠處青山皚皚,原野萬裏。趙明誠眺望一番,地勢崎嶇,山體高大,十分壯闊。


    這裏還有一種野生動物,趙明誠看著像是土撥鼠,那褐黃色的皮毛在秋照下發著亮光,跑起來渾身上下的肥肉帶著一動一動的。


    而駿馬的屁股,同樣肥大渾圓,皮毛發亮。


    驗看馬匹,毛色是一個重要衡量標準。


    “不錯啊。這些馬匹我看比我從西夏人那裏掠來的都好。”


    “這正是西北獨有的馬種。隻可惜天水這地方不夠大,如今養馬,隻有這幾處地方。三五年可還夠,可是長此以往卻是不行。本來這天水之地,也不適合養馬,無奈銀川、延州、慶州等地的草皮都被馬吃壞了,隻能下移。”


    隨安忍不住問,“馬吃草,不是天經地義嗎。怎麽還會有吃壞之說。”


    “可不是這樣。草也有肥力。大批量的馬聚集在一個地方,一直吃一直吃,草就不會再生長了。尤其是如今,十萬多匹駿馬,這要養起來,可真不容易。”


    趙隨安沒想到這裏麵還有這樣的道理,“可是西夏人難道沒有這種問題嗎?”


    “不,牧馬是很有講究的。夏天要往北放牧,冬天要往南放牧。夏天在山腰上,冬天則是山腳下。他們占據山川草原,隨時可以驅趕遷移馬群,草場肥力不至於被一次吃壞。所以他們的馬匹那是源源不絕啊。而我們隻有這一點點平原,還大多都是棄耕後的土地,根本難以為繼。”


    趙明誠一臉冷靜,目光放向西北,“所以我們必須取下隴西。我聽說,在隴西地界,有一處軍馬場。”


    何玉芝戴著烏青色襆頭,目望西北,麵色沉重,他的皮膚在太陽底下泛著紅,粗糲的手指指著西北處道,“再往西北走,那裏就是焉支山。山丹軍馬場就在焉支山下。那裏草場廣大,山坡極多。在漢朝時,那裏就是皇家專門的養馬場。”


    “當年諸葛亮北伐欲取幽州,要的就是那焉支山下山丹馬場。若是當時取了幽州,天下當時或許就是蜀漢的。”


    趙明誠想著,心裏已經在大宋版本的地圖上畫了一個大圈。


    以西安為中心,以鳳翔為糧倉,以祁連為牧場。


    趙明誠領著二十人的隊伍,用了五天的時間,晚上睡馬場,白天天不亮就起來趕路,一直將馬場巡視完。


    當官有一個好處,很多事用不著親力親為,小吏已經幫你辦的妥妥的。


    “行啊,這馬一個個養的毛皮發亮,可見是平日裏你們都很用功。馬上要過年了,我這就書信一封給宰執,給你們討賞。”


    “多謝軍都指揮使。”


    “對了,宰執十分重視馬駒,明年春天的時候,這麽多匹馬都要交配,不知道忙不忙的過來,我們人手可夠,不夠我從軍隊裏調。”


    何玉芝笑道,“夠了夠了,等時機到了,將一匹公馬連同十匹母馬一起關起來,圈養在一個柵欄裏,隻需一旬,自然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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