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誠想到哲宗,心中總是過意不去。


    不知道為什麽,了解了他的為人之後,如今知道他快要死了,趙明誠竟然有些難受。


    趙煦,他像是小說裏走出來的開掛主角一般。少年喪父登基、蟄伏隱忍,最終成為讓眾臣都認可的皇帝。


    唯一的缺憾就是,壽命太短,沒有子嗣。


    不過,世間仿佛真的有果報這種東西。


    靖康之恥發生,趙煦的兩個女兒卻好像冥冥之中為父庇佑,並沒有被金人擄走受辱。想必是趙煦在天有靈。


    誰也沒想到,元符二年年初人人興高采烈放鞭炮慶賀。可是年底卻都無一例外的懷著不安的心情渡過。


    趙家院子裏走了兩個小家庭,過年時顯得分外寥落。


    古代外出做官,是真的難受,一走起碼一年,期間沒有詔書是不許迴朝的。在外期間隻能靠著書信往來,對相隔兩地的親人是一種巨大的折磨。


    趙明誠難得不吃,隻看著親妹妹一個人紮著總角小辮啃豬蹄子,手指縫隙裏都是油脂。


    “無知真好。”


    “三哥,我沒聾呢。”趙明蘭嘟著嘴,十分的生氣。


    “大哥二哥不在,今年這年怕是沒法過了。”


    “你可以和小嫂嫂一起過啊。”


    “和她?”趙明誠搖搖頭。現在趙明誠發現章纖雲可是個小政治家。說完這話,趙明誠心內隱隱有些害怕,迴頭一看,還好那母老虎不在。


    ……


    安靜的日子沒過多久,到了次年正月初,趙煦真的駕崩了。


    舉國大喪。


    這一迴,是真的舉國哀痛。


    章惇一夕之間頭發全白,眾臣見了眼睛都看直了。他徹底老了,也對諸臣不再抱任何情感了。


    唯有一件事讓章惇感到高興。趙煦駕崩前,最終是立了趙似為嗣子。


    在立嗣子的過程中,還是鬧了一個不小的風波。原本朝中有一些人支持趙佶,但是太後駕崩,隻有蔡京力主趙佶。


    蔡京對滿朝文武道,“端王乃真龍天子,隻有他繼位大宋才能穩如泰山。”


    章惇聽了,毫不留情的冷笑道,“端王輕佻,不可君天下。也隻有你這樣的昏庸之輩才會認他為主。待我處理完這件事,到時候再和你算總賬。”


    這可是赤裸裸的威脅。


    蔡京倍感受辱,同時章惇也成了他心頭一根逆刺。有他在,自己恐怕十有八九要是蘇東坡那樣的下場。


    蔡卞本想站出來為他哥哥說話,但是考量到趙煦還在病榻上,他忍住了,“既然如此,我請立簡王。當年先帝本就有意立簡王。”


    隻是,曾布、趙挺之等人卻懵了。


    曾布腳底一直發麻啊,他準備了那麽多,就等著在章惇支持趙佶,到時候他和他的黨羽怒斥章惇,到時候便可贏得人心。那時他不僅立了新皇帝,還同時攆走兩個他最討厭的人,章惇和蔡京。


    曾布看向趙挺之,曾布臉都綠了,趙挺之隻好低下頭。“臭小子,你誆你爹啊!”


    但是,曾布一開始就發表了意見,他說他支持簡王,朝中已經有三分之一的人附和了。現在說什麽都來不及了。


    章惇反覺得曾布還算有點良心。


    現在倒好,這端王不可君天下一出,曾布隻覺得被惡心壞了。


    老夫以後還要被章惇這匹夫指指點點,曾布一想到就頭皮發麻啊。之前的那些舊賬……


    接下來的事情,都很順利。


    章惇先是在生病的趙煦麵前提了趙佖,眾臣果然以有疾不可立為由駁斥。


    最後立了簡王趙似。


    趙煦滿意,這才散了眾大臣。


    隻是趙煦駕崩之前,趙煦喜愛的懿康公主陪在床頭,曾經聽他躺在塌上念過一首詩。


    “勝日尋芳泗水濱,無邊光景一時新。等閑識得東風麵,萬紫千紅總是春。”


    ……


    現在,章惇穩居相位了。


    而趙似也不負眾望,繼位第一件事就是拿著蔡京開刀……


    這些事情都是朝堂上的紛爭,樞密院的通判管不著,也管不了。趙明誠無心再問朝堂的事情,他知道章惇一定會處理好朝堂的事情。


    在眾人的正忙著抱團時,趙明誠獨自請求前去為哲宗守靈。


    皇宮禁地,就是朝臣也很難見到皇帝,尤其是後期,皇宮成了皇後的天下,沒有章惇和皇後的許可,沒人能見到皇帝。趙明誠沒有資格主動入宮問候皇帝,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但是人死後,事情可就不同了。


    所謂樹倒猢猻散。


    趙煦駕崩了,大家一開始確實也很惋惜,但是這不影響他們趕忙在新帝麵前邀功請賞啊。大家都忙著捧新人,靈堂裏死去的趙煦隻好放在心裏緬懷了。


    趙明誠裹上厚厚的羊皮襖子,外麵又罩了個棉袍子,顯得不是那麽招搖。


    腳上又套上一個厚厚的皮靴,章纖雲在他鞋底加了一個親手做的鞋墊,李師師給他綁了個護膝,方便跪著。


    這可是正月,天寒地坼,狗都不出洞,這些措施是應然之舉。


    趙明誠來到靈堂前,自然碰見他的姨丈。守陵是給先帝盡忠,現在大家都忙著給新帝盡忠,這是個浪費時間的差事,所以無權無勢的陳師道就被打發過來了。


    隻見他衣服單薄,大冬天的,穿的是朝廷賜下的衣袍。


    陳師道早就凍得打顫,隻是見到趙明誠裹了厚厚一團過來,見了自然生氣。


    “渠家小子,你來做什麽?這裏可是先帝靈堂。”陳師道說著話,還打了個噴嚏。


    “姨夫,你這是已經感染風寒了啊。快快告假迴家去吧,這裏這麽冷颼颼,你可小心要被凍死。”


    陳師道怒目一瞪,“渠家兒郎,這可是先帝靈堂,你竟敢胡言亂語,褻瀆先帝之靈。”


    “我自請守靈,誠心先帝自然可感。你被人差來,不帶衣物,若是凍死在這裏,上玷汙靈堂,下丟失朝廷威嚴。”


    眾守陵人聽了趙明誠這話,竟然都沒忍住笑出聲來,實在是陳師道過往日子過的寒酸,到了靈堂也穿的不合適。


    陳師道被這話懟的半天說不出話來,最後自己挨不住,終於走了。迴去就病了,好在沒病死。


    寒冬冷月,趙明誠一個人跪在地上,望著趙煦的棺槨。


    大宋的曆史已經按照我的計劃開始改變了,剩下的就看趙佶如何了。


    這才不過是個剛開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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