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中旬,章惇正在府中休息,忽地宮中傳出急報。


    章惇慌忙穿上衣服出來,聽到皇後的貼身宮女來報,“章相公,大事不好了。官家今日咯血,足足昏迷了整整一日。請章相公速速入宮。”


    章惇聞言,自然知道那一天終於到了。


    他匆匆領了章擇,帶著他快步入宮。


    來到病榻前,趙煦麵如白紙,嘴唇發青。


    “官家——章惇求見。”章惇大喊一聲。


    趙煦剛在春光明媚的花園裏見到了宋神宗趙頊,父子相擁抱,趙煦好像還是八歲,趙頊抱著他和趙似哥兩一起在後宮之中嬉戲。


    隻是聽到這一聲,趙煦自然皺眉。自然迴到了幽暗昏惑的宮殿。


    皇後垂泣,玉容失色。


    趙煦再看章惇,見到他正一身紅袍肅穆侍立在側。


    “官家今日暈倒整整一日了。”皇後低聲道。


    趙煦點點頭,想要說話,但是發不出聲來。皇後劉氏非常識趣的出門,留著章惇一個人在門內。


    章惇側耳靠過去,聽趙煦低語,“此事,不可使眾臣知曉。”


    “官家,臣明白。官家放心。”


    “諸弟之中,趙佖適合。”


    章惇就知道,哲宗不會因為偏愛他的弟弟就立他為帝。


    “若是諸臣以眼疾為由阻止,屆時才可立趙似。這兩個人,不管是誰,都會倚重宰相,宰相說的話他們聽得進去。”


    章惇聞言,眼淚止不住的留下來。


    壯年時眼睜睜看著宋神宗駕崩,老年時又給趙頊送終,章惇心力交瘁啊。


    章惇不知道什麽時候趴在了趙煦的床邊,老淚縱橫。


    趙煦苦笑,“朕以為,朕還能看到明年的春天。現在看來,這都是奢望。”


    趙煦望著宮奢華的宮殿頂部。


    “廢太後的詔書,我已經擬好。未免夜長夢多,明日朕就會廢後,並株除蔡京等人。”


    “官家,您為老臣考慮的如此周全,臣愧對官家啊。”


    “唯有相公在,皇位可平穩過渡;唯有相公在,改革才能繼續推行。在朝中,朕最信任的隻有相公了。”


    “官家……”


    趙煦握著章惇的手,“去做吧,朕還能再撐幾天。”


    章惇出了內殿,見到皇後,他與皇後秘密說了幾句,嚇得皇後腿一軟。


    “太後久病,是事實。這個時候,不會有人懷疑的。為了官家,為了懿康公主,請皇後拿主意。”


    皇後遲疑很久,“我若是做了,怕是要遺臭萬年了。”


    章惇隻好拿出廢太後的詔書,隻沒有日期而已。皇後見了,這才開始相信章惇。


    “若是走漏了風聲,我可就……”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贏了的人,執筆書寫春秋。就看皇後如何決斷了。”


    “好,我做。”


    章惇迴了府,一夜未眠,天快亮時,宮中忽地傳出鍾聲。


    向太後崩逝,讓滿朝文武都很驚訝。


    除了蔡京和趙佶以及其黨羽,趙佶坐在府裏,他慢慢喝著茶,十分悲傷地說,“罷了,我這輩子也就是府裏寫詩作畫的命了。”


    高俅可不傻,“官家,先太後本正值盛年,前些日子您還瞧見了,怎會突然病逝呢。”


    趙佶抹了把汗,慌張道,“我隻是按例看望了太後而已。太後算我母親,病中求見,實在是盡孝。你可不要胡說,速速準備素服。”


    “我這就去。”


    趙煦還在病榻上,沒有人告訴他這件事。皇後安排了人手,將皇帝的寢宮裏裏外外圍住,沒有一個人對趙煦透露風聲。


    章惇還沒有實質性的蔡京謀逆的罪證,隻能繼續等。


    但是他以太後駕崩為理由,宣布國喪,又為皇帝爭取了許多修養的時間。


    一時間汴京城裏忽的又靜悄悄的,這就像是一場大雪,覆蓋了汴京城,人人都閉門不出。


    隻是,是雪就會融化。


    太後的喪事過了三五天後,大家習以為常,又開始討論廢除澶淵之盟這件事。


    官場,就像是大海,裏麵有數之不盡的小魚小蝦,能算做有地位的,隻有那麽幾類鯨魚。


    趙挺之一貫是跟在大魚後麵吃蝦的,現在漸漸有了實力,自己也有了心腹。


    趙挺之坐在書齋裏。察院侍禦史徐培基、鄭元浪、李光等人求見。


    眾人圍著院子裏一株花品評。本來正開得好好的,莫名落了一地。


    趙挺之惋惜道,“這花,掉的過於提前了。”


    徐培基聽出話外之意,“看著像是……後輩摧殘。我也是聽人說。”


    眾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李光想要喝茶,趙挺之指著茶杯道,“時候未到,茶還沒有好。咱們再等等吧。”


    鄭元浪指著院子裏的幾株花道,“這些花各開各的,各為私利,如果懂得團結合作,就不會這樣的事情了。”


    李光附意,“你們看,這小小一個花壇裏,一共有六種花,各不相同啊。我們也很為難啊,竟然分辨不出到底那一朵花開的最好。”


    【六種花象征著朝堂上的勢力,章惇、曾布、李清臣、蔡卞、安燾、黃履】


    趙明誠指著最高最大最壯的花朵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更何況是開的最紅最豔麗的花。別看花團錦簇,內裏為了養分各自爭鬥。其實我看那花朵提前凋敝,是內裏的人鬥爭所致。根都在暗處,暗地裏的事情大家都看不清楚,我們很難分辨。”


    “隻要能夠審時度勢,借助機會,慢慢晉升,做到那高處,到時候能做什麽就做什麽。”


    “現在,是拚誰的眼力見好,誰的耳朵靈,誰人脈廣的時候了。”


    趙挺之說了許多,意思是他要重新選個人跟了。


    “我等必定為禦史瞻前馬後。”


    趙挺之等人還在著手搜集二手消息要探水深,趙明誠這裏已經起了變化。


    今日趙明誠照舊去上班,陸敏尚且一動不動,他現在見到趙明誠,還是有點犯怵。趙明誠身上莫名的驕傲和自信讓陸敏時不時感到無語。


    好像天下的事情,和他關係大了。


    隻是作為主司使的白濤,他見到趙明誠主動笑道,“這幾日趙通判勞累了。”


    陸敏在旁瞅著,心裏大概有了數。


    “我無事可做,有什麽可勞累的。”


    “趙通判快人快語,真是少年風采。”


    趙明誠聽著隻覺得這話很熟悉,“可是日前主司使不是說我這樣的大嘴巴子,以後注定混不開麽。”


    白濤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他娘的!審時度勢、看人下菜這些道理你小子到底懂不懂!


    白濤忍了這口氣,隻肅容道,“看來趙通判還有很多要學的東西。陸敏,你以後多多指點趙通判。”


    “是。”


    陸敏瞅了趙明誠一眼,毛頭小子,運氣真好。這麽看來,宰相又得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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