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隨安在門口依著馬車也在打鼾,趙明誠見了故意在他耳邊大喊,“打劫了!交錢!”


    趙隨安被猛地嚇醒,“誰敢打劫你爺爺我!”


    定睛一看是趙明誠,夜色昏黑,唯有馬車前兩個燈籠,“官人,你可嚇死我了。”


    趙明誠麵色鐵青,很是鬱悶。


    “官人,怎麽了這是?天都黑了,官人獨獨最後一個出來。”


    “我睡著了,沒人叫我。”


    “官人,你在樞密院都敢睡覺,未免也太……”


    趙明誠給了一記眼神,“你怎麽不問問我,他們都是怎麽待我的?上車。”


    上了馬車趙隨安問,“那都是怎麽待官人的啊?”


    趙明誠搖頭,“沒法提。”


    迴到家裏,家中上下都吃過飯了。章纖雲給趙明誠熱了一籠包子,趙明誠看著一度吃不下去。


    他對章纖雲吐槽今天發生的事情,“不知道的還以為樞密院的都是死人呢。”


    章纖雲笑笑,“樞密院,那可是神仙打架的地方。怎麽能和軍器監相比呢,軍器監雖然重要,可是自成一體,內部沒有利益紛爭,所以自然上下和樂。可是樞密院,在裏麵任職的人,要麽是官家寵信之臣,要麽是權臣布在樞密院的爪牙,亦或是前朝遺留尊貴。大家各懷心思,自然不會多言。各幹己事。”


    趙明誠不說話,隻是喝酒。


    章纖雲隻好說些他沒聽過的。


    “我看你是做慣了汴京名流,如今忽的去了樞密院,一時間不適應吧。他們對你愛答不理,其實也不僅僅是因為背後勢力錯綜複雜。更重要的是,他們的背景和勢力,都比你的強大,所以他們敢這麽對你。”


    這話戳中趙明誠的心坎。


    “他們看不上我?”


    “你年紀輕輕,經驗淺,不知道權力之害,對人情世故也欠缺了些。等到你假以時日看明白這些,便不會為這些事情感到為難。”


    “那官家還讓我去樞密院……這不是誠心難為我嗎?”趙明誠一時之間不知道誰在玩誰,事情變得複雜有趣了起來。


    “什麽難為不難為的,本來就是各幹己事。在這種權力紛爭之所,都是各懷心思。看來軍器監的人真是對你太好了,讓你誤以為做官很容易呢。”


    “那娘子以為,有什麽破解之法嗎?”


    “你要什麽破解之法?難不成你想著和樞密院裏的諸位打好關係,和他們稱兄道弟。在樞密院,做好你的本職工作就是了。除非有一天,你能把群牧司上下都換成你自己的人,到了那個地步,隻要你不在支馬房裏開詩會,做什麽都行。”


    換成自己的人?為什麽要換?我自己都又被換的可能,如何去換人,還是另尋他法。


    趙明誠覺得樞密院裏有一股風氣不對,他們這是看不上自己嗎?分明是不把章惇看在眼裏,知道自己是他的孫女婿,故意這麽對他。


    外麵把他的奏疏傳的沸沸揚揚的,樞密院管的就是軍政,沒道理大家和他沒話說。


    章纖雲不知道趙明誠在憂愁什麽,又道,“你不是覺得沒有人和你說話感到心煩,你不是養馬嗎?何不借著公差出去走走。以我的經驗,上麵的人大多隻顧利益紛爭失了情趣,下麵的人倒是好說話。既然在樞密院你隻是個通判,不如去養馬的地方看一看,換換心情。”


    “你不用為我擔心。他們對我倒也不算過分,還算有些敬畏。”趙明誠情不自禁拉住章纖雲的纖纖玉手。


    章纖雲一時羞澀,情難自已。


    “既然進了權力場,那我以後就多學多聽多看。我倒要看看這些老家夥到底哪裏比我強?”


    次日趙明誠照常上班,陸敏早早就到了,“陸通判早啊。”


    “早。”


    陸敏坐了下來,看著院子裏的梅樹一口一口品茶。


    趙明誠也坐下來跟著陸通判一口一口茗茶。


    連放下茶杯的時間都是一致的。


    陸敏起初不以為意,等他拿到各處報上來的文書開始繼續算賬的時候,趙明誠也拿起執筆,他在上麵先是有模有樣畫一隻馬,隨後又照著《司牧安驥集語釋》開始抄書。


    於是陸敏寫寫算算,趙明誠也跟著寫寫畫畫,異常忙碌。


    外頭送茶點的仆役見了,還很吃驚,這趙通判真是神人啊,居然這麽快就上手了。


    陸敏一抬頭,見趙明誠也在寫東西,他異常好奇,直到趙明誠也抬頭看著陸敏。陸敏沒見過這種人,喝了口茶又寫。趙明誠也跟著喝茶,陸敏開始有些煩躁了。


    整整一天,趙明誠全程捉住每一個細節模仿陸敏。


    陸敏沒見過這種變態,嚇得到了點提著袍子就跑。趙明誠坐在座上,嘴角微微上揚。


    “跟我鬥。”


    趙明誠這一日興高采烈地迴了家,接下來好幾日他都這麽模仿陸敏。果然弄得陸敏病了,第五日開始出現症狀,逢人就覺得長著趙明誠的臉。第七日直接不敢來了。完全是被嚇出來的,他現在隻要一想到趙明誠的臉,他就犯怵。


    陸通判生病了,趙明誠還好好的,他坐在案前,沒想到還是沒有人給他差事。


    但是此事已經把主司使白濤給驚動了,“我說這小子怎麽這麽安靜呢,原來是憋著壞呢。大家都不要理他,我看他要幾時才懂得做官的道理。”


    所謂官場上做人的道理,自然就是那些個尊卑等級再加人情世故。每一個人,小小年紀都要學會這些,具體外化為點頭哈腰、送禮這些細節。


    趙明誠一個人在房裏,他選擇了朗誦《相馬經》,書聲震天。


    左右院子都能聽到這聲音,白濤見趙明誠和正常人不太一樣,終於板著臉來踢門。


    “趙通判,你這是在做什麽?”


    “我來了足足七日,什麽都沒有為群牧司做過,心中慚愧。所以想著學些東西,好為群牧司出一份力。”


    “那你為什麽大聲嚷嚷。”


    “我不是嚷嚷,我這是在背書啊。”


    “那我就給你一份差事,這是諸州牧馬監上報的數量,你自己核查。這是應該備齊的軍馬數量。你要小心核對,完成賬冊。直到陸通判身體康複。”


    馬,不僅僅是重要的交通工具,也是財產的一部分。現在又和軍事相關,所以異常慎重。但是養馬和製造兵器不一樣。馬大多是分散養的,更有不同的分配。


    全國各州各縣,養馬之地肯定比可以開設軍器監的地方多,所以處理起來比較複雜。


    趙明誠拿到厚厚兩本賬冊,卻不露難色。


    他感覺的出,白濤對他敵意很大。在一個分部機構單位,頂頭上司對他有意見,這以後的日子想想都知道難過。


    但是趙明誠認為,結局無非兩種,要麽白濤改變態度,要麽白濤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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