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有雨,前往升平樓,酒食肉類應有盡有,供應無缺。在側侍奉的宮女個個也都很出挑,嫦娥仙子似的。


    趙存誠平時除了讀書,還對書法有些研究,現和蔡京、蔡攸、端王等人圍在一起。


    對了,蔡京的書法寫的非常好。


    趙思誠跟人在邊上做對子,就像小孩子做腦筋急轉彎一樣,和章佃、曾紆等人玩的不亦樂乎。


    真正的大家就不一樣了,比如陳師道,他正在皇帝麵前大秀詩才。


    這人也算是元豐黨了,隻是因為他過於愣頭青,再加上家境窘迫貧寒,外人又實在找不出什麽貶走他的理由,他反而留在汴京。


    趙煦親政,陳師道反而是極力支持的。


    所以現在趙煦和宰相章惇、樞密院院士曾布三人坐在一塊兒,前麵是陳師道在作詞,更有宮廷畫師在旁邊記載這一幕。


    趙挺之詩文寫的也不錯,隻是這種場合他一般不露手,都是迴到房間裏琢磨個好幾天寫出來直到滿意才示人。現在他正和自己的同僚閑談。


    整個詩會,從表麵上看起來十分的和諧。


    隻有一個人,他表現的有億點點不合群。先是水晶豬蹄蘸辣醬,那味道結合了肉的鮮和調料的味美,吃了口齒留香;隨後是醬肘子,肘子皮蘸點醋,味道一絕;再吃些辣牛肉幹、藕餅、宮保雞丁,紅燒雞爪……


    趙明誠轉了一圈下來,沒有一樣是不好吃的。


    等趙佶畫完了畫,陳師道作完了詞,章惇點評完了詞作,趙明誠終於吃的差不多了。當然宮宴也接近尾聲了。


    趙挺之終於退出來。


    宮宴比上朝都累,社交達人趙挺之也受不了啊。


    趙挺之迴到自己席位上,卻見席位上的菜肴被吃的幹幹淨淨。


    “你這吃貨,帶你來宮宴,你倒好,吃了個精光。”


    “主要是宮裏的吃食都太好吃了,同一個菜,宮裏的禦廚做出來比家裏的廚子香好多。”


    “廢話,要不怎麽是禦廚呢?”


    趙挺之攏袖端坐,麵對前來上新菜的宮女趙挺之一臉淡漠。等到人走後,趙挺之才喝了點酒暖胃。


    外麵雨似乎下的更大了。


    這樓內點了不少燭台,那邊有人畫畫,缺少光線,這就很考驗平時的技巧夫。


    門外雨聲風聲密密匝匝,殿內眾人擠在一起圍著端王趙佶作畫。


    等不到畫成,章惇向趙煦說起他的想法,“官家,老臣想要在今日前來諸位才俊之中,挑一位詩才出眾者為孫婿。”


    趙煦自然讚同,“拿今日所作詩詞過來。”


    章惇一看,卷首就是陳師道的名字,自然著急起來,“官家,這些已有妻室的就算了。”


    趙煦便道,“那就章相公自己來挑吧。”


    章惇興高采烈接過這些詩文,一側曾布看了氣的切齒,你小子想方設法截胡我是吧。


    章惇擇掉那些上年紀的大臣,隨後再看看手裏十四篇詩文,竟然沒有一張能入眼。


    這些後生晚輩見了自然都很羞愧,尤其是趙思誠,他見明誠這些天風頭很盛,又得了李師師那樣的人間絕色,一直不服氣,今天特意寫了首詩,可是沒想到章惇居然親自過目。


    章惇看罷,問眾人道,“為何獨獨不見當今汴京解元郎的詩詞佳作?是不是你們把他的詩詞藏起來了?”


    曾布心怪:你這老匹夫,打著宮宴的旗號給你挑孫女婿,這事也就隻有你才能幹的出來了。


    眾人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趙明誠隻好自己站出來,“啟稟章相,草民今日沒有作詩詞。”


    趙煦聽了則道,“既然來了,如何能不作詩詞?”


    章惇沒給趙明誠留什麽情麵,“他倒也不是沒有做詩詞,官家聞聞他這一身豬蹄香味,可見是趁著其他人都在絞盡腦汁作詩詞,他在一旁獨自享用美食。”


    趙明誠想著自己也沒犯啥大過錯,人生短暫,能多吃一口是一口,“官家在上,草民頭一次進宮,平時沒吃過這樣美味的豬蹄。”


    眾臣聞言,又開始哄然做笑。


    這倒是難得,朝中多年兩黨鬥爭不休,很少有和樂融融的時候。


    不管趙明誠目的如何,這種宮宴場合能讓眾臣一樂,算是功勞。


    隻是趙挺之的老臉險些掛不住了,因為這和他對趙明誠的期待不符,他希望趙明誠是一個滿腹才華、謙虛沉穩的人,這樣才能成大器。現在看來,這已經不是差的遠了,而是背道而馳。


    趙明誠仿佛聽見自家老爹在罵,“我怎麽生了這麽個吃貨。”


    從這以後,京中人士給趙明誠起了許多外號,趙豬蹄,豬蹄郎……


    趙明誠為了拯救自己根本毫無損傷的名聲,隻好道,“官家,草民鬥膽請官家允許我補作?”


    “準。”


    趙明誠哪知道章惇剛才在前麵給他挖了個坑啊,說補作就補作。


    “馬首望南山,零落繁華如此。再向斷煙衰草,認蘚碑題字。休尋折載話當年,隻灑悲秋淚。斜日十三陵下,過新豐獵騎。”


    越過馬頭向前望去,眼前是一脈青山,都市的繁華不見了,這裏隻有繁華不見了,這裏隻有蕭索冷落的景象。看向被衰草掩蓋的石碑,可以辨認出長滿苔蘚的古碑上的題字。不要尋思那古往今來興亡之事,就是眼前的秋色便已令人生悲添慨了。夕陽西下,在這十三陵中打獵的人,也是從新豐過來的。


    詞的意境非常好,完美的寫出了一個富貴公子的鬱悶,當然這一首詞也滲透著濃濃的天地之間一片蒼茫的景象,風格上也顯得更為粗壯、豪邁一些。


    是以詞作結束,在場上至七旬丞相,下至少年郎君,無不對趙明誠佩服的五體投地。


    趙挺之斷然道,“我觀此作,有七年前《長相思》的分味。但是諸作之中,隻有這一首詩最是寫我兒心情的。”


    眾人都齊齊點頭稱是。


    因為趙明誠一開始沒去陪著眾人作詞作畫,反而在一旁一個人吃東西,現在又做了這麽一首詞,所以趙明誠奠定了一個和大家眼見為實的有出入的形象——清高的濁世貴公子。


    雖然趙明誠壓根沒想往這方麵發展,他要做的事情本來就和詩詞歌賦一點都不搭邊,沒想到起到了反效果。


    大家不在乎趙明誠別的方麵,都盯著他的詩詞著作。仿佛他隻要有了這一項能耐,不管犯了什麽不可饒恕的事情,最後都可以網開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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