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誠聽了個大概,便悄悄退了出去。


    這可怎麽得了,爹不會真的同意要和章氏一族的就此締結婚約吧。要知道宋徽宗一上位,整個章氏可都是很慘的。徽宗還曾經專門下詔不許章氏中人再有人入朝,都說哲宗小心眼愛翻舊賬,可是徽宗做事更絕!


    前堂,趙挺之對於這突然跳到腦門子前的婚事雖然很高興,可是他爬了一輩子,怎會不知道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他猶豫再三,始終沒親口答應,讓章氏父子滿意而歸。


    “二位天剛亮就登門,想必也餓了,不妨在廂房稍待一時,等會兒我請二位去書齋。”


    本是很地道的逐客令,章氏父子卻置若罔聞,“好啊,我們父子兩便在廂房等候趙相公。”


    趙挺之心想,這必定是章老相公的意思。也隻有他會這麽做事。


    趙挺之迴到後堂裏,哪有心思吃飯。


    飯桌上,他又開始一言不發,扒拉了幾口也吃不下飯。


    他太清楚了,這樁婚事將影響他一生的政治仕途,乃至整個趙家人的命運。


    在權力場上,什麽才能、背景都是虛的,隻要做好一件事就可以保證一輩子順風順水。


    那就是一定不要站錯隊伍!


    如今章、曾二人名義上看著達成了共識,可是趙挺之知道,這件事根本沒有那麽簡單。


    現在章家急著和他互定為親家,這裏麵肯定有貓膩。


    趙思誠昨晚過得可美了,一口氣叫了兩個,清晨出來吃飯整個人神采奕奕的,畢竟他還專門迴來睡了個迴籠覺。


    他收拾的幹淨體麵,帶了方巾就出來吃飯。


    趙存誠昨晚過得也不賴,此番發解試中了,蔡氏犒賞了他一下。


    是以今天早上用飯,趙挺之看著這兩兄弟精神抖擻,他也過來人,自然不滿。


    “人人都說,一樣米養百種人。果然如此。我今生了三個兒子,對最小的向來不甚在意,隻希望他過的開心就好。對你們兩個,我從小那是仔細挑選夫子,親自送你們去上學堂。結果你們二人苦讀多年,不如明誠讀書數月。”


    “你們可慚愧?”趙挺之不疾不徐,趙存誠和趙思誠聽了都心裏一懼。


    兩人趕緊站起來作揖,趙存誠道,“爹,孩兒錯了。身為大哥,我沒有以身作則,都是我的過錯。”


    趙思誠則道,“爹,我們心中萬分慚愧,昨天晚上慚愧了一晚上。”


    趙挺之捋捋胡須,眸中閃著精光,“行了,坐下吧。”


    趙父吃了幾口,就叫了趙存誠去書房。


    趙存誠鬱悶,“又怎麽了這是,我還沒吃飽呢。”


    來到書房,趙挺之對趙存誠說了這件事,趙存誠道,“天不亮就來,說明是他們前來拜見父親很是著急。來了卻又是說這種章趙聯姻這等大事,父子二人一同登門,又是宰執之子,可見他們根本不想給爹爹拒絕此事的餘地。”


    “說的對。汴京解元這個身份,我本來料定是王棣,沒想到最後卻是明誠得了。”


    “爹,這時候還扯什麽誰應該是解元。章氏登門造訪,這絕不是什麽喜事。如果爹答應,恐怕以後就要和章家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章惇此人,自官家繼位以來,多有對官家不敬,太學裏大家都傳遍了。他如此高傲,不把官家放在眼裏,遲早要遭殃。”


    趙挺之點頭,“他們二人現在還在府上,這法子,不是一般人能想出來的,定然是章宰執的意思。章相公應該更屬意的是蔡京,為何會把這等好事落在我頭上。”


    “爹,不說別的,先想辦法把他們送走吧。我就怕他們二人留在府上,這事情傳出去恐怕更不利。”


    趙挺之聽了,莫名的煩躁。


    “德甫這個混小子,從小我就給他說,做人要低調、低調。他倒好,天天出風頭,這下考了汴京解元,整個汴京城都知道他的名字了。緊接著就有人來折騰我老頭子了。我本來不偏不倚,隻在一旁專心做自己該做的事,章曾二人誰都不得罪。”


    趙存誠卻道,“兩邊都不得罪,就是兩邊都得罪。所以章氏、曾氏那邊都不願意提攜爹。”


    “道理沒有錯,可是你得想清楚,一旦選錯了隊伍,那就是萬劫不複。蘇胖子才學極高,可是他敗就敗在,他每次都盲目選擇隊伍,還總是選擇錯的。古來多少才俊,都是沒過這一關。李太白一生浪蕩不羈,最終做了一把政治博弈,卻是選擇了李璘。前車之鑒,血肉淋漓,我不願意拖著上下家小一起冒險。”


    “那爹是要拒絕章氏了?”


    “恐怕以後,我趙挺之在朝堂上的日子更加不好過了。”


    “爹,孩兒此番一定考中進士,入朝幫爹。”


    趙挺之聽了,皺著眉頭,“有時候,做個庸人,也實在是一種福氣。待會兒,你陪著我去見章氏。”


    趙存誠答應了,隨後奉茶給趙挺之,“爹,喝茶吧,就算咱們家就算真要大難臨頭了,那我們也無計可施啊。不如淡然處之,這可是爹教我的道理。”


    趙挺之繃著的臉鬆了下來,他喝了一口清茶。


    趙存誠又問,“對了,這件事情,德甫知道嗎?”


    “他連早飯都沒來吃,如何知道。”


    “這小子機敏,如果告訴他他或許……”


    “或許怎樣?事情都是他惹出來的,說句不公道的話,你們三兄弟之中我待明誠最好,無意讓他卷入這些紛爭,他能做富貴閑人最好了。他倒好,三天兩頭出風頭,招人忌恨。”


    “爹,這怎麽能是明誠的錯呢?”


    “他作出來的事情,要老夫我給他擦屁股。這件事不許告訴三哥,別看他年紀輕輕,心思可深,聽說要做宰執的孫女婿,他必定會跳的三丈高,屁顛屁顛給人家當孫子。”


    “爹……”


    趙挺之愁啊,這兜子太大了,他怕接不住。章家來勢洶洶,他幾乎沒有迴絕的餘地,今日迴絕的代價可能就是明日自己被一道奏章彈劾迴老家。


    平日裏攀附了那麽久,一直蟄伏隱忍,沒想到自己會在這種事情上暴露。


    趙挺之豈能不責怪趙明誠。


    就在趙挺之發愁的時候,門外門僮來報,“相公,門外有位官人,說是姓曾,說是要見二哥。還帶了許多禮物。隻是我瞧著,那禮品備的,像是……”


    “像是什麽?”


    “來下聘禮一般。”


    趙挺之驚問:“莫不是曾紆——”


    趙挺之問,“你認得他?”


    “正是曾相公的兒子啊,平日裏他和思誠關係倒也還不錯。”


    趙挺之兩撇胡須一抽一抽的,我說章家怎麽這麽猴急,天不亮就來了,想必是提前得知了這個消息,所以過來搶先一步。


    趙存誠打發了門僮出去,心下也疑惑,不會曾府也是過來約親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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