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嘛,旁支中的旁支。”


    趙思誠不信,隻是他從來不在這種問題上多心多想。


    趙佶又看向趙明誠,“聽說趙小官人年僅十歲時,便作出一首《長相思》。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關那畔行,夜深千帳燈。風一更,雪一更,聒碎鄉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妙啊妙極!”


    趙思誠應道,“這是舍弟那時病入膏肓,夜裏發燒,激動之下念出這首詩。從那以後,舍弟便出了名。後續作詩,雖多有佳品,可我總覺得都不如那次病中作的詩。”


    趙佶聽了,更以之為奇,看趙明誠的眼神又多了幾分敬仰,“我隻聽說趙府三公子素來有名,寫過這首詩,沒想到是病中作的,真乃奇人也。”


    鄰桌也湊過來,“原來這首佳作是趙小官人所作啊,小小年紀便可做這樣的詞作,日後怕是更加不得了。”


    “是啊,素聞趙家有個小官人,年紀輕輕就能吟詩作對,沒想到還有病中作詩這種奇事。且我今日才算是明了,原來這著名的長相思,並不是佚名,是有主的。”


    眾賓聞聲都跑來圍著趙明誠,你一眼我一語盡是崇拜敬佩。


    蔡攸本在那做對子,曆年春日盛會,都會舉辦遊園會、詩會等,蔡攸辦了這會,為的就是揚名。


    哪想眾人都開始圍著趙明誠轉,紛紛離他而去。


    難道我作的對子不好?


    蔡攸低頭看著自己寫在宣紙上的詩作,越品越有內味,反覺得今天來的人都沒眼光。


    蔡攸氣不過,跑來在旁邊道,“原來是七八年前病中之作,看來是天賜之詞。”


    眾人聞言,各懷心思,“是啊,七八年前之作,可惜如今並無甚好的佳作。”


    “敢問趙小官人新來可有更好的佳作?”


    蔡攸的弟弟忍不住譏諷,“這可正是江郎才盡啊。都說少年成名不好,果然如此。”


    眾賓自然嬉笑起來。


    本就是看客,看著看著還眼紅起來,這話裏話外都是諷刺。


    趙思誠聽了自然不樂意,“那又如何,病中作詩,比起詩奴賈浪仙更有成就。況且我家三哥兒這些日子正在備考科舉,並無這些閑工夫作詩。”


    【賈島:字閬仙,又作浪仙】


    趙思誠知道,趙明誠根本就是湊巧作詩,因為他病好之後表麵上是在讀書,實際上卻是在變著花樣玩。他肚子裏的文墨真的不多。


    但是他見不得有人為難他弟弟,詆毀他的名聲,所以死鴨子嘴硬了一迴。


    趙明誠也默然無語,說好今天是戴著麵具、不講身份一起玩。但是你蔡攸開場就把我的名字公之於眾,現在莫名其妙給我扣一個大鍋是怎麽迴事。


    老子作不作的詩詞和你有什麽關係?


    趙佶驚訝,“小官人在備考科舉?”


    “正是。”


    蔡攸聞言一愣,他今年也要科考。


    “好了,諸位都散了吧。今日是詩會,若是作不出詩,也不必提其他的。免得壞了詩會風氣。不過這年頭,連詩詞都作不出來的人,居然也敢去參加科考了。”


    眾人聞言應和,大家又說說笑笑各自迴了自己的位置。


    看似什麽都沒說,實際上是在給趙明誠判死刑,說他少年才子的名聲是假。


    趙明誠這才站起,“今日詩會,名為迎春。我若是不作詩,確實也於理不合。諸位請隨我一起來。”


    趙思誠很驚訝,他弟弟可是七八年再沒有作出過詩來了。爹為了讓三哥作詩,可是什麽招數都用了。


    但是趙明誠始終堅持不作詩。


    今日他也是撞了個巧。


    一個人七年不作詩,一作詩會出什麽佳作?


    趙佶也想看看趙明誠的文采,是以都圍著他來到桌前,隻見趙明誠鋪開宣紙,提筆勾字。


    趙明誠走上前來。


    他想了一想,春日曆來有佳景,北宋之後的文人墨客作的詩詞佳作根本不少。


    隨便拿幾個人的就可以來用。


    隻是納蘭容若是我本命詞人,以後要立命,全靠他的詞作。今日不可顯露。


    那就選……


    趙明誠提著筆歪頭沉思,眾人也將目光都凝聚在他身上。


    這一圍觀,足足聚了五十多人,前前後後,密不透風。


    趙佶生平還未見過這樣的場景。


    就是蘇軾也沒得這麽受歡迎。


    趙明誠一筆一劃寫了四行,“勝日尋芳泗水濱,無邊光景一時新。


    等閑識得東風麵,萬紫千紅總是春。”


    最後題曰《春日》。


    朱熹老兒,把理學帶偏了還寫了四書章句集注,趙明誠不喜他,幹脆提前把自己背會他的詩都給寫了。


    沾沾你朱熹的文氣。


    筆落之後,趙思誠皺著眉,該死,他寫的字怎麽這麽難看!可惜了這詩中之意。


    趙佶見了這詩,眼前一亮,最後一句可謂詩眼,直抒胸臆。


    “好一句萬紫千紅總是春。善!”


    蔡攸這下沒話說了,蔡氏四個兄弟一個個你瞪我我瞪你,最後隻能是心服口服。


    “不愧是汴京少年才子。這樣的佳作,可以遺留千古了。蔡攸佩服。”蔡攸隻得咬著牙說這話。


    趙明誠作揖,“不才,今日隻是略作一首小詩,給諸位助興。還希望我這首詩可以拋磚引玉,諸位可以作出更好的佳作來。”


    今日來此的,還有一位官人,名曾紆。


    他的父親乃當今宰相,正是曾布。


    這官人一直穿著黑色深衣,外罩紫紗衫衣。


    因為今日都戴著麵具,又各自係著名牌,本玩的高興,曾紆見蔡攸一直暗地裏擠兌趙明誠小年輕,早就氣不過他。


    他站出來道,“我看今日趙小官人首詩,明天就要傳遍汴梁城了。今夜不會再有比《春日》更好的詩了,諸位以為呢?”


    眾人自認不會作的比趙明誠更好,於是都道,“說的是,說的是。”


    曾紆又道,“山間有羊,本在春日溪邊自遊,非要摘了人家的麵具,使其露白於外。依我之見,這是某些人偷雞不成,反倒助力趙小官人揚名於外。”


    蔡攸被戳中心事,自然動怒,被二弟蔡鯈拉住,蔡鯈附耳道,“大哥,這是曾大官人。大哥切莫衝動。”


    曾布的兒子!?


    蔡攸不敢造次,隻好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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