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居庸關淪陷,蹋頓竟不按套路出牌?


    “王昊休走,納命來。”


    一望無垠的曠野上,兩騎一前一後,蹄音如雨。


    蹋頓手持一杆精鐵馬槊,正在策馬追殺王昊,叫囂聲不絕於耳。


    王昊時不時迴頭瞥向蹋頓,貓著腰,倒拖著戟,拚命夾著馬腹,可依舊甩不掉後麵的蹋頓。


    嗖—!


    一支箭矢如流星般劃過,直衝王昊後心。


    卻見王昊身體大幅度扭動,在箭矢即將命中的一刻,將將避開,貼著他的鎧甲劃過,星火迸濺而出。


    嗖—!


    然而,不等王昊坐穩身形,又是一箭淩空唿嘯。


    此刻的王昊雙目圓睜,黃豆般大小的汗水沿著鬢角翻滾落下,他一手抓著韁繩,身子呈現出詭異的斜度,再次麵對這一箭的唿嘯,眸中寫滿了恐懼:


    “吾命休......”


    “報—!”


    眼瞅著王昊即將命喪黃泉,蹋頓耳畔響起一聲疾促的傳報。


    頃刻間,他眼前的畫麵像是玻璃般,轟然破碎,整個人從夢境的虛幻中,一下子拉迴了現實。


    “該死!怎麽總是差一點。”


    蹋頓猛然坐起,氣得咬牙切齒,怒目圓睜。


    疾促的傳報聲一聲聲襲來,雖然心裏憤怒,但卻依舊快速撤下木架上的中衣,穿在身上,出了內帳。


    他方才坐在上首主位,簾帳便掀起,婁兆洸步履匆匆,闖入軍帳,昏暗的燈光在他麵上跳動,顯得頗為猙獰,待其走上前來,更見其眼突麵紅,彷佛發生了什麽緊要之事。


    “將軍,大事不好了。”


    “發生了何事,直言即可。”


    “居庸關夜間焚火示警,估摸著遭受了漢軍的突襲。”


    “什麽?”


    蹋頓騰得站起身來,兩道劍眉驟然擰在一起,一臉難以置信地問:“居庸關遭受突襲?”


    婁兆洸極其肯定地點了點頭:“必定如此,否則他們豈敢隨意烽火示警。”


    蹋頓大手一揮:“速速派人趕往居庸關馳援,不得有誤。”


    “將軍放心。”


    婁兆洸欠身拱手,鄭重言道:“末將已經派人趕往支援了,夤夜前來叨擾,實在是感覺此事詭異,因此想來找將軍您商討一二,咱們是不是錯判了漢軍的戰略意圖?”


    嘶—!


    若是此前婁兆洸說出這番話來,蹋頓一定會嗤之以鼻。


    畢竟,得出這個結論,是建立在各種實際證據上的推演,可靠性還是非常強的。


    然而現在,自己方才把居庸關的守軍調迴來,不過兩日,居庸關便遭受了漢軍的突襲,而且還是夜襲。


    如果簡單將其定性為巧合,那才真正是愚不可及。


    蹋頓皺著眉,似是在腦海中激烈的思考,他緩緩坐下,幽幽目光凝視著跳動的燭火,彷佛穿越了時空,不斷在腦海中推演著戰場局勢。


    良久,他倒抽一口涼氣,似乎意識到了什麽:“莫非這是漢軍的聲東擊西之計?”


    婁兆洸深吸口氣,冷冷言道:“末將亦有此擔憂,畢竟居庸關關係到我軍退路,一旦失守,咱們將徹底被封死在幽州,隻能一點點被漢軍耗死。”


    蹋頓眉頭一擰:“居庸關易守難攻,且尚有兩百精銳駐守,即便夤夜突襲,怕是也不容易拿下,我軍精騎趕往馳援,明日一早,必能趕到。”


    “若是......”


    蹋頓不敢再繼續往下想,他隻覺得心底的那股不安愈加的強烈,麵皮上的肌肉竟不受控製般地跳起了幾下,整個中軍大帳內,都彌漫著詭異的氣息。


    咕嚕—!


    蹋頓的喉結強有力的上下翻滾,黃豆般大小的汗珠嘩啦啦淌下,他有種被閻王爺盯上的瀕死感。


    婁兆洸眼瞅著自家將軍神色木然,心中巨震,急忙開口道:“將軍,您沒事兒吧?”


    蹋頓這才從驚恐中怔過神來,擺了擺手:“沒事,隻是有些心慌,感覺事情比咱們想象中艱難多了。”


    婁兆洸自然清楚蹋頓的擔憂:“將軍,如果漢軍的真實意圖,當真是居庸關,且已經拿下了居庸關,我軍應當如何?”


    蹋頓頓了頓,他明白這是最悲慘的結果,而且必須要麵對的結果:“如果當真如此,咱們便集中全部兵馬,盡快拿下居庸關,抓緊時間退往塞外。”


    蹋頓原本也隻是想小勝一場便走,但沒曾想,還沒等他真正勝上一場,自己的後路就要被漢軍切斷了,既然如此,那麽蹋頓也顧不得別的,隻能逃之夭夭。


    保住命,才是王道!


    婁兆洸深吸口氣,當即表示道:“既如此,末將立刻派人傳令,讓卡奴什等人速速返迴薊縣,準備全力進攻居庸關的漢軍,打通我軍退路。”


    蹋頓沒有反對,隻是稍稍感到惋惜,不甘地咬了咬牙,更顯麵部猙獰:“把張舉也調迴來,此一戰若當真是那王昊的陰謀,極有可能演變成決戰,不可不防。”


    婁兆洸欠身拱手:“末將遵命。”


    蹋頓內心依舊不安,擺手吩咐道:“你現在就派人去,快馬趕往五阮關方向,將其全部調迴,不必等居庸關的消息。”


    婁兆洸眉頭一蹙:“將軍的意思是......”


    “不打了!”


    蹋頓終於還是下定決心:“奪迴居庸關,咱們便走,王昊此賊詭計多端,絕非我等可以對付。”


    婁兆洸頷首點頭:“若是能成功遠遁塞外,對於將軍而言,也算是比烏王、孛王、峭王要強上許多。”


    “將軍放心。”


    婁兆洸當即保證道:“末將這便安排傳令兵,趕往五阮關。”


    蹋頓點點頭:“好。”


    旋即。


    婁兆洸豁然轉身,離開中軍大帳。


    此刻的蹋頓已經沒有絲毫睡意,他披著一件單衣,在沙盤前盯著居庸關,不斷推演著接下來的戰局。


    可越是推演,他內心便越是慌張,此前為王昊編織的牢籠,現在成了困鎖自己的地獄,戰端一開,想要全身而退,即便不死,也得扒層皮。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已然放亮,帳外響起一聲疾促的傳報:


    “報—!”


    蹋頓忙不迭扭頭望去。


    簾帳起,婁兆洸匆匆趕來,神色驚慌:“將軍,居庸關已經落入漢軍之手。”


    雖然蹋頓早有預料,但當他聽到消息時,內心依舊如千斤巨錘暴擊般,頓時一震:“這......這怎麽可能?”


    婁兆洸則是繼續言道:“根據最新的情況,他們抵達居庸關時,漢軍已然做好了防守城池的準備,而且關外沒有半點廝殺的痕跡,像是夤夜被賺開了城門,在城內廝殺解決戰鬥。”


    “夤夜賺城?”


    蹋頓聞言,如雷轟電掣般怔在原地,整個人完全木了,臉上寫滿了驚懼。


    “嗯。”


    婁兆洸肯定地點點頭:“必然如此,將軍,騎兵不擅長攻城,咱們必須要盡快把張舉調迴來,否則想要逃離幽州,隻怕沒有想象中那般容易。”


    “不必調了。”


    蹋頓擺手打斷,冷聲言道:“來來迴迴的折騰,哪還有體力戰鬥,從哪裏走不是走,咱們就從五阮關,過淶源縣,走代郡去往鮮卑的地盤。”


    這一夜的仔細推演,蹋頓沒有想著如何戰敗王昊,而是在思考如何以最小的代價,逃離王昊為自己編織的牢籠。


    而他發現,若是以居庸關為最終的戰場,隻怕他們會陷入腹背受敵的尷尬局麵,憑居庸關的險峻,極有可能把自己耗死在這裏,都不可能逃出塞外。


    而如果是以五阮關為戰場,至少這座險關是在自己的手中執掌,外麵即便有漢軍駐守,打通人牆組成的洪流,也總比打通堅固的城牆,要容易得多。


    婁兆洸恍然大悟:“沒錯,代郡雖然繞遠,但安全性卻更高。”


    蹋頓吐口氣:“事不宜遲,咱們立刻趕往五阮關,至於居庸關這裏,派人與之僵持即可。”


    婁兆洸欠身拱手:“將軍英明,末將這便安排。”


    “好。”


    蹋頓點了點頭,輕聲道:“既如此,半個時辰後,咱們便出發。”


    婁兆洸插手應命:“遵命。”


    *****


    “報—!”


    “叛軍兵馬朝著五阮關方向前行。”


    “再探。”


    ......


    “報—!”


    “居庸關夜焚火,烏桓突騎趕往馳援。”


    “再探!”


    ......


    “報—!”


    “烏桓突騎從薊縣出發,趕往五阮關方向。”


    “哦?”


    王昊不由皺了皺眉,望向斥候:“你確定他們趕往五阮關方向,而非是居庸關方向?”


    斥候極其肯定地點了點頭:“小人確定,確實是五阮關方向。”


    “嗯。”


    王昊頷首,擺手吩咐道:“再探。”


    斥候欠身拱手:“喏。”


    旋即。


    豁然轉身,飛身上馬,徑直離開。


    一旁的程昱捏著頜下一縷美須髯,長出口氣:“看來蹋頓比咱們預計中聰明的多,他儼然已經意識到居庸關是咱們設下的圈套,因此想要走五阮關,過代郡,進入鮮卑的地盤。”


    公孫瓚聽得急切,皺著眉:“將軍,咱們必須要抓緊時間,截殺賊子的兵馬,否則一旦讓他們集中兵力於五阮關,隻怕想要將他們徹底誅殺,便沒那麽容易了。”


    程昱低聲提醒道:“主公,雖說皇甫酈已經率領大軍趕往拒馬道,但想要拿下五阮關,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公孫將軍言之有理,咱們是時候行動了。”


    這一點,王昊又何曾不明白,他略一思忖,當即決定道:“好,咱們立刻趕往五阮關方向,爭取在他們抵達五阮關之前,將其截殺,給皇甫酈減輕壓力。”


    公孫瓚、程昱欠身拱手:“主公(將軍),英明。”


    傳令兵策馬飛出,大聲唿喊:


    “主公有令,目標五阮關,即刻出發。”


    “主公有令,目標五阮關,即刻出發。”


    “主公有令......”


    “......”


    轟隆隆—!


    戰馬飛馳,蹄音如雨。


    *****


    居庸關。


    荀諶抬頭望向頭頂的曜日,陽光刺得他眼睛生疼:“怎麽還沒來?”


    龐德明白荀諶的意思,同樣皺著眉:“友若,他們會不會正在集結兵力?”


    一旁鮮於銀同樣有此疑惑:“是啊,居庸關可是險關,易守難攻,他們肯定要提前準備。”


    荀諶則是搖了搖頭:“正因為居庸關是險關,他們更要以最快的速度,趕來此處才對,但現在卻始終不見其大隊兵馬,其中必有蹊蹺。”


    “難道......”


    思忖了良久,荀諶眉頭一擰,淡淡的不安縈繞在心頭:“蹋頓準備放棄五阮關?”


    龐德毫不猶豫地否定:“友若多慮了,居庸關是他們唯一的退路,怎麽可能輕易放棄?或許是因為咱們這裏難以進攻,轉而進攻平岡道了。”


    平岡道能以最快的速度直奔燕山之北,隻要穿越平岡道,就算是安全了,而且平岡道總兵力隻有一千人,比其居庸關,簡直不要容易太多倍。


    “有可能!”


    閻柔緩緩點頭,深表讚同道:“蹋頓此人雖然隻是丘力居的從子,但在烏桓眾位大人之中,頗有威信,便是因為他足智多謀,能隨機應變,應對各種複雜戰局。”


    然而,荀諶卻是繼續搖頭否定,朗聲道:“蹋頓最害怕的便是我家主公,又如何敢主動趕往平岡道送死?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他即便舍棄居庸關,也不會趕往平岡道,而是會趕往五阮關。”


    “畢竟!”


    言至於此,荀諶強調道:“現在的五阮關還在叛軍手裏攥著,隻要他們能夠守住這裏,打穿皇甫酈的兵馬,便可繞道代郡趕往鮮卑的地盤,如此依舊算是出了塞外。”


    “五阮關?”


    鮮於銀嘶的倒抽一口涼氣,隨即緩緩點頭,皺眉言道:“沒錯,鑿穿一座人牆肯定要比打穿一座險關要容易的多,如果蹋頓當真選擇走五阮關,咱們在這裏堅持得再久,隻怕也沒什麽作用。”


    “是啊。”


    又有龐德深吸口氣,憂心忡忡地道:“蹋頓此賊果然不按常理出牌,害得咱們在這裏浪費了這麽多時間,雜碎,我已經做好堅守居庸關的準備,他卻要轉道五阮關?”


    “友若。”


    龐德氣勢洶洶道:“咱們現在該怎麽辦?”


    荀諶思忖了片刻,終於還是吐口氣:“能怎麽辦?繼續值守居庸關,五阮關就隻能交給主公,還有皇甫酈等人了,咱們要相信堅壽的實力,一定可以守好拒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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