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陵。


    硝煙彌漫,戰火紛飛。


    東城門外的黃巾營地上,赤色的洪流正在兇猛衝擊著東門第三營地,雙方隔著巨大的柵門以叢槍、亂刀不斷拚殺,淒慘的嚎叫不絕於耳,鮮紅的血液一陣陣迸發。


    咯吱—!


    柵門不停搖晃,發出刺耳的聲響,一支支鏜鈀頂著手臂粗細的柵木,企圖阻止它的傾覆,來拖延第三營地的覆滅。


    “堅持住!”


    “一定要堅持住!”


    第三營地中,一個披堅執銳的黃巾壯漢,正手持長劍,不停地指揮戰鬥:“彪子,帶人去西麵,給我一定頂住官兵的突擊。”


    “諾。”


    被稱之為彪子的壯漢,操起寰首刀,猛一招手:“弟兄們,漢軍已是強弩之末,全都跟我上,讓他們瞧瞧咱豫州義軍的厲害。”


    “喝—!”


    山唿的呐喊聲隨即響起。


    數百黃巾操起兵器,烏泱泱直奔西麵即將傾覆的柵門,十餘支鏜鈀快速頂住木樁,其餘將士掄起戰矛、長槍,衝著柵門外的漢軍,劈頭蓋臉地砸了上去。


    麵對黃巾發瘋一般的反撲,素來驍勇善戰的漢軍,竟選擇避退,隻有部分槍戟迎戰上去,原本即將傾覆的柵門在此刻奇跡般再立。


    “哈哈!”


    彪子仰天狂笑一聲,扯著嗓子唿喊:“爾等瞧見沒有,漢軍亦是血肉之軀,隻要咱們悍不畏死,害怕的便是他們,給我狠狠地揍這幫天殺的官兵。”


    “殺—!”


    淒厲的喊殺聲震天響起。


    東門城外的黃巾士卒,竟是越戰越勇,越戰越自信,第三營地足足僵持了大半個時辰,愣是沒有被漢軍攻破。


    城頭上,彭脫凝視著如火如荼的戰場,耳畔全都是金鐵撞擊的聲音,以及雙方將士震天徹地的喊殺聲。


    這原本便是戰場應該有的姿態,但今日的彭脫卻總感覺哪裏有些不對勁兒,他極目了望戰場,企圖在合理戰場的姿態中,尋找那一縷不合理的證據。


    “管鵬。”


    “在。”


    “你有沒有感覺哪裏不對勁兒?”


    凝望著戰場中,熾焰洪流橫掃黃巾營地的彭脫,眉頭微蹙,帶著疑惑,扭頭瞥向管鵬,試探性詢問對方意見。


    畢竟,管鵬是跟漢軍麵對麵廝殺過的,對漢軍的戰鬥節奏、戰鬥素質有著最直接的感受,如果說還有人能察覺到不對勁兒,那麽毫無疑問,一定是管鵬。


    “不對勁兒?”


    可管鵬是個大老粗,遠沒有彭脫心細,他心中微怔,不自禁抬眸望向戰場,仔細觀瞧,試圖尋找渠帥口中的不對勁之處。


    “嗯。”


    彭脫點點頭,依舊皺眉凝視著戰場,心中思緒萬千:“我總感覺,今日的漢軍與前些天相比,似乎有些不太一樣。”


    管鵬唇角浮出一抹淡笑:“嗯,的確不一樣,今日未曾出現攻城器械,漢軍也隻是在進攻咱們外圍的營寨而已。”


    “非也。”


    如此淺顯的跡象,彭脫又豈能察覺不到。


    但他依舊皺眉凝視著戰場,仔細觀察漢軍的戰鬥節奏,心中疑惑更盛:“事情沒有表麵上那般簡單,漢軍的進攻的確略顯疲軟,但絕非暫緩攻城導致。”


    “啊,這......”


    管鵬心裏咯噔一下。


    他有些跟不上彭脫跳躍的思路,隻能繼續盯著戰場,努力思考渠帥之言,到底有何意義。


    可是良久......


    他依舊沒有半點思路。


    在他的眼裏,漢軍從狂風暴雨般的進攻模式,轉變為求穩策略,先拔除召陵城外的營地,這是極其正常的操作,沒什麽可質疑的。


    可惜!


    這番操作在彭脫的眼裏,卻又無端生出了詭異:“渠帥,您會不會是太累了?導致出現了幻覺,還是說......”


    “扯淡!”


    彭脫毫不猶豫,憤怒打斷。


    管鵬急忙拱手致歉:“末將失禮,還望渠帥責罰。”


    彭脫又豈能跟管鵬一般見識,他斂起怒火,目光幽幽道:“你仔細想想前些天的戰鬥,再和最初的漢軍作戰對比,即便他們稍有懈怠,怎麽可能有如此大的差距。”


    “前些天,他們進攻一座營寨隻用了不足一刻,半個時辰便拿下三座大營,一整日下來,將北門殘存營寨全部拔除。”


    “可你再瞧今日......”


    彭脫深吸口氣,目光如同冰針般刺向東門戰場:“他們半個時辰都沒能拿下一座營寨,三河、五校可是朝廷最精銳的兵馬,他們即便再差,也不會差到這般地步吧?”


    “當然!”


    言至於此,彭脫急忙補充道:“最令人起疑的是,對方進攻相對猛烈,傷亡大幅度提升,卻依舊沒能拿下營寨,他們即便再怎麽鬆懈,總不至於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吧?”


    嘶—!


    管鵬怔怔的凝望著戰場,倒抽一口涼氣,半晌說不出話來。


    果不其然!


    搖搖欲墜的第三營寨,居然到現在還沒有被漢軍攻破。


    雖說,經過戰火淬煉的義軍,作戰經驗大增,但若說他們可以在數日之內,抗衡三河、五校精銳的猛攻,這種事情完全是不可能的。


    “難不成......”


    猛然意識到不對勁兒的管鵬,腦海中立刻得出個極其恐怖的結論。


    他神情木然地頓了頓,整張臉蒼白如紙,如同冰人般呆呆僵立了半晌,方才言道:


    “進攻召陵城外營地者,非是三河、五校精銳,而是另有其人?”


    “可是......”


    話音剛落,管鵬自己便否定了這個結論:“這怎麽可能啊?既然有三河、五校的精銳在,又何必讓別人上戰場來送死?”


    “沒錯。”


    彭脫緩緩點頭,深以為然地道:“若是三河、五校精銳俱在,自然不必讓別人送死,可他們若不在於此呢?”


    “不在?”


    管鵬驚悚了一下,腦袋嗡的一下大了。


    他的確不敢相信這樣的猜測:“這怎麽可能!官兵此來豫州,是為剿滅我等義軍,不在此處,又能在何處?”


    彭脫凝視著管鵬的雙眼,極其冷靜地道:“南陽、兗州,哪裏不能去?哪裏沒有我義軍的足跡?”


    “啊?”


    管鵬目瞪口呆,如雷轟電掣般怔在原地:“不至於吧,官兵尚且未能剿滅我等,又豈能輕易離開豫州,直奔南陽、兗州?”


    “好。”


    彭脫點點頭。


    實際上,他同樣覺得官兵不太可能離開豫州:“那西華呢?你別忘了,波才從潁川退兵,便屯駐在西華,三河、五校精銳心知拿不下召陵,轉道突襲西華,有何不可?”


    “西華?”


    管鵬眼神驟亮,恍然大悟:“沒錯,他們一定已經改道西華,準備突襲波才,渠帥,咱們是否要派兵支援?”


    “不急。”


    彭脫擺了擺手,仍舊保持絕對的冷靜:“西華若當真遇襲,波才一定會烽火狼煙示警,而今卻還沒有如此,證明西華尚未遇襲。”


    “我在想......”


    言至於此,彭脫眉頭皺得更高,思考得更加激烈:“皇甫嵩、朱儁俱是陰險狡詐,老奸巨猾之輩,這會不會他們故意設下的計策,想引我軍出城決戰?”


    “故意如此?”


    管鵬隻覺得自己的腦袋瓜子甚不足用。


    皇甫嵩、朱儁瘋了?


    故意讓別人賣命,隻為引義軍出城決戰?


    城中可是有十萬義軍啊,哪怕是十萬頭豬,排著隊讓你丫砍,沒十天半月,你丫能砍完?


    引義軍出城決戰?


    嗬嗬!


    自家渠帥到底是怎麽得出這種奇葩結論的?


    “沒錯。”


    彭脫依舊沉寂在自己的思緒中,努力從各個角度代入,思考對方如此這般行徑的意圖,雖然隻是猜測,但卻也讓彭脫有種接近真相的感覺。


    他雙手托在城牆垛間,幽幽目光掃過硝煙彌漫的戰場,沉思良久:“如果能趁夜色正濃,派出一支精兵,突破外圍崗哨,殺奔漢軍營地瞧瞧,真相自然大白。”


    “可是......”


    彭脫深吸口氣,下意識攥緊了拳頭:“憑我軍的將士,如何才能突破漢軍的警戒崗哨,而不被他們發現呢?”


    雖說,漢軍已經拆掉了外圍黃巾營地的部分高牆,但絕大多數的高牆仍在,漢軍隻需要守住高牆的缺口,別說是小股兵力,便是隻蒼蠅也甭想飛出。


    “該死!”


    彭脫暗自嚼啐一口。


    現在的他,有些後悔建造外圍高牆,原本是想增強召陵防禦的,但現在卻成為官兵圍困自己的高牆,當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渠帥快瞧。”


    正在這時,高鵬抬手指向城外。


    “嗯?”


    彭脫抬眸望去。


    但見......


    縷縷炊煙升騰而起,直入雲霄。


    高鵬驚詫不已:“漢軍竟然已經在埋鍋造飯了,看來要不了多久,他們便會鳴金收兵,想來是前方攻營不順,想要暫且退兵了。”


    “埋鍋造飯?”


    彭脫的思緒一下子打開,雙眸之中閃出奕奕神采:“對啊!想要偵察漢軍營地有多少人,又何必派兵出城,隻需要點清其營中炊煙即可。”


    “哈哈!”


    彭脫興奮地仰天狂笑數聲:“隻要是人,就要吃飯,即便三河、五校精銳全都隱匿起來,也絕對不可能不吃飯。”


    “我真是個天才!”


    “快!”


    彭脫立刻招唿身旁眾人:“爾等與我一起數數,城外官兵營地到底有多少炊煙,數完後,報個數給我。”


    眾人齊聲應命,一個個站在城牆上,極目眺望城外的漢軍營地,手指並用,喃喃自語,凝神細數城外炊煙數量:


    “三十五、三十六、三十七......”


    “二十六、三十七!肏,又竄了,你聲音低點。”


    “呃......別說話,害得勞資又數錯了。”


    “全恁娘的閉嘴,心裏默數即可。”


    “......”


    良久後。


    眾將士把自己的數,匯報給渠帥彭脫。


    粗略掃一眼眾將士的數字,彭脫氣得眼珠子差點沒瞪爆,從三十、五十的數字,甚至是一百、兩百、七百、八百,全部都有。


    彭脫原本隻是想大家一起數,得出的結論肯定更加精準,現在倒好,不僅談不上精準,反倒讓自己更模糊了。


    沒辦法!


    黃巾士卒大都是些普通佃農,鮮有人懂得計數,如此龐大的炊煙數量,想要全部數清,對他們而言,當真有一定難度。


    不得已之下,彭脫隻能將其中非常離譜的數字清除,隻剩下一些相對靠譜的數字,得出一個大致的範圍,然後再根據炊煙數量,反推漢軍士卒的數量。


    嘶—!


    不推不知道,一推嚇一跳。


    漢軍營地的士兵比自己預估中,竟然少了上萬兵馬。


    要知道,自己的估算相對比較保守,換言之,漢軍營地的士卒少了絕對不止萬餘,甚至可能會是兩萬,亦或者是三萬。


    “管鵬!”


    不敢有絲毫猶豫。


    彭脫急忙大喊一聲,招唿管鵬入帳。


    “渠帥。”


    簾帳起,管鵬匆匆入帳,欠身拱手:“您喚末將何事?”


    茲事體大,彭脫不敢輕易下結論,隻能吩咐道:“你速將各營主計集中起來,待傍晚漢軍埋鍋造飯時,繼續細數鍋灶數量,而後匯報於我,不得有誤。”


    管鵬隻道士兵給的數據不夠精準,倒也沒有多想,應聲承諾:“渠帥放心,此事交給末將即可。”


    旋即。


    躬身退出了大帳。


    彭脫騰地起身,徑直走向懸著羊皮地圖的木架前,愁眉鎖眼,思緒飄飛。


    如果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或許要不了多久,西華便會迎來一場大戰,波才麾下兵馬雖有數萬,但盡皆潰軍,士氣不振,能夠支撐多久,猶未可知。


    如果波才烽火狼煙,自己要不要救?


    如果要救,應該派多少兵馬?


    雖說三河、五校精銳走了,但城外仍滯留大量豫州鄉勇,自己派兵太少,難解西華之危,若是派兵太多,又可能危及到召陵安全。


    “該死!”


    彭脫暗罵一聲,垂在身體兩側的手,不自禁攥成拳頭:“皇甫嵩、朱儁這兩個老匹夫,當真給某出了一道難題。”


    “不行!”


    思索良久,彭脫終究還是坐不住了。


    他踱步出了營帳,直奔東門城頭,想要繼續觀察這支漢軍的戰鬥力,以便他判斷,需要在城中留多少兵力,才不至於給自己招禍。


    *****


    西華縣外。


    一望無垠的曠野上,幾騎如飛,奔馳之間,卷動了滾滾煙塵,直奔向數裏外的延綿軍帳。


    籲—!


    程銀勒住戰馬,斜眼睥睨阻攔自己的士兵,冷聲喝道:“此處可是長社縣尉王昊的軍營?”


    值守轅門的士兵點點頭:“沒錯,正是這裏,你是何人?速速報上名來,否則休怪我等不客氣,將爾等視作逆賊,盡誅於此。”


    “哼。”


    程銀冷冷哼一聲:“王昊還真是治軍有方,一個值守轅門的小卒竟也敢如此彪悍,你速去通稟,就說皇甫嵩帳下三河校尉程銀奉命趕來。”


    “皇甫......”


    值守轅門的士兵急忙拱手抱拳:“小人不知程校尉趕來,還望恕罪,您在此稍後,小人這便派人通稟。”


    “快去吧。”


    程銀大手一揮,斂起麵上的慍怒。


    自己好歹也是率領兩千精銳的校尉,居然要聽一個縣尉的調度,皇甫將軍的這道命令,還真讓人有些琢磨不透。


    雖說王昊此人的確有些本事,當初在長社、陽翟時,表現得確實出彩,但即便如此,讓本校尉聽從此人調遣,實在是令人費解。


    這小子到底有何通天的手段,居然令皇甫嵩、朱儁如此器重?


    難不成......


    他真的是王氏旁係出身?


    可是!


    即便如此,也不該如此重視才對。


    正當程銀帶著怨怒愁思時,營中急匆匆走來數來,為首之人,麵容清朗,氣宇軒昂,雖然甲胄在身,但依舊難掩其出塵的氣質。


    “末將王昊恭迎程校尉。”


    “原來你便是王昊。”


    程銀一雙朗目在王昊身上仔細打量半晌,旋即緩緩點頭,不自禁讚道:“還真是生得一副好皮囊。”


    王昊從對方幽幽森寒的目光中,感受到些許不善的敵意,當下便也收起自己的和善,直起身子,雙目灼灼地凝視對方:


    “敢問程校尉此來,到底有何貴幹?”


    言至於此,王昊的神色已然凜冽下來,毫不客氣地道:“王某軍務繁忙,校尉若無緊要之事,還請速速離開。”


    “你......”


    程銀被噎得說不出話來,眉宇間微帶怒氣。


    若在平時,他非得教訓教訓王昊,但是現在,他攜軍務而來,豈能因此耽誤大事。


    不得已之下,程銀隻能強自斂起怒火,翻身下馬,取出馬鞍布袋內的軍令:“本校尉奉皇甫將軍軍令,特此前來,相助你誅滅西華波才。”


    王昊接過文書,展開瀏覽一番,心知對方如同趙謙一樣,要受自己的節製,但他遠不如趙謙有肚量,臉上寫滿了怨怒。


    “程銀?”


    王昊盯著對方的名字,饒有所思。


    這個名字的確比較熟悉,彷佛似曾相識,卻又毫無印象。


    “沒錯。”


    程銀肯定地點點頭:“河東郡人氏。”


    王昊長出口氣,輕聲道:“王某雖然歡迎程校尉趕來相助,但如果程校尉你心懷怨怒,壞了我等大事,王某寧肯稟告皇甫將軍,獨自完成此役。”


    程銀眼波如刀,怒鋒一閃,在王昊的臉上平拖而過:“你威脅我?”


    王昊倒也懶得遮掩:“沒錯!”


    程銀雙眼的瞳仁突然收縮,冰刺般的視線深深地盯在王昊臉上,半晌未有移動:“放心,既有軍令在此,程某絕不會造次,但若是你計策出錯,可怨不得程某人。”


    王昊昂首迴應,氣勢上毫不遜人:“該我王昊擔的責任,我自會承擔,絕不推脫,這一點程校尉盡管放心。”


    “請吧。”


    旋即,王昊擺手示意轅門侍衛讓開條路:“我等剛好在推演戰局,程校尉若有真知灼見,盡管提出,也好讓我等開開眼。”


    【你越級指揮戰鬥,統管西華戰役全局,麵對高級將校的刁難,你從容不迫,頂住壓力,且巧妙借力打力,維係自己在軍中的地位,將星素質彰顯,隱藏屬性智力+1,統帥+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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