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曄的心微微一沉。


    商如意這個時候反倒更冷靜,也更清醒了一些,她從被子裏半撐起身,雖然是在他身下,卻有一種居高臨下,俯身向他的錯覺。


    她緊盯著宇文曄的雙眼,一字一字的道:“我要你迴答我,我們之間,是不是真的,能不能是真的?”


    “……”


    “如果是,那我,我的一切,都可以給你。”


    “……”


    “但如果,不是真的,如果我們之間,終究隻是一場交易——那我,我不會再有今天這樣的妄想,也不會再對你有半點綺念。”


    “……”


    “而我的身體,也不在交易裏的,不能給你。”


    說完最後一個字,她往後挪了一分。


    雖然隻是一分,但在兩個人之間,卻好像突然隔開了一道天塹一般,恍惚間,宇文曄甚至有一種,自己伸直了手也觸碰不到她的錯覺。


    頓時,一股無名之火油然而生。


    他咬牙道:“不給我,你要給誰?”


    “……?!”


    商如意詫異的看著他,怎麽也沒想到,會得到這樣一個迴應。


    下一刻,她也生起氣來。


    自己隻是問他要一個答案,或者說,要一個名正言順,可他卻胡攪蠻纏,現在是在意這個的時候嗎?!


    於是皺起眉頭道:“若我們之間隻是一場交易,那你管不著。”


    “……!”


    宇文曄的雙眼一下子爆出了火焰。


    他原本就氣惱,氣惱這個小女子的每一句話,就好像在要挾他,而且是用她的身體要挾他,更生氣的事,自己好像真的被她要挾了!而此刻,她甚至還說出了,他管不著她的話!


    宇文曄一伸手直接將商如意連人帶被子撈了起來,用力的扣在自己的懷中,咬著牙道:“你說我管不管得著!”


    “你——”


    商如意也氣得要掙脫他,可自己肩膀上的麻藥還沒過,正沒力氣,又顧忌著他肩膀上的傷,這個時候若再用力,隻怕傷口又要崩裂,她急得恨不得咬他,從牙縫裏迸出幾個字來:“說一句你要我,就那麽難嗎?”


    “……!”


    宇文曄猛地一震。


    他低頭看向被他緊緊抱在懷裏,無法動彈的這個小女子,她兩眼發紅,似又有淚要盈眶而出,卻又固執的睜大眼睛看著他,仿佛不得到一個答案,就誓不罷休。


    宇文曄的唿吸越來越亂。


    甚至比剛剛,他急切的想要得到她,急得連身上傷口崩裂,鮮血橫流都覺察不到的時候,更亂。


    他想要她?


    他真的想要她嗎?


    若不想要,那他剛剛對她做的那些,是什麽?


    若是想要,可他的心裏——


    宇文曄的眼神也越來越亂,甚至無法與懷中這雙含淚的眼瞳對視,但商如意卻固執的盯著他,一絲一毫都不肯放過。


    身為女子,而且是被他拒絕過一次,早已經無地自容的女子,她仍舊能勇敢的開口,因為她心裏太明白,那一點難堪比起自己想要一個人的心情來說,不算什麽。她商如意也許不是什麽勇武之人,但對於自己想要的東西,冒險和受傷,從來不是一種阻礙。


    她都能開口,他又為什麽不能?


    想到這裏,她哽咽著,卻也是堅定的道:“感情的事就是這樣,你給我一分餘地,我才會進一分,若你對我毫無情意,我也不會——不會再厚著臉皮,問你要一個答案。”


    “……”


    “宇文曄,你真的說不出來嗎?”


    被她一聲一聲的叩問,宇文曄隻覺得胸口一陣一陣的震痛,痛得他雙手都開始顫抖了起來。


    而在這樣的沉默中,商如意的眼神,漸漸的冷了下去。


    他真的,說不出來。


    不,也許不是說不出來,也許隻是,他的答案,不必再說出來。


    想到這裏,商如意忍不住苦笑了一聲,但這個時候,她倒沒有什麽羞愧的感覺,人坦蕩到了這一步,羞愧的情緒是多餘的了。她平靜的看了他一會兒,然後用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力氣,慢慢的,慢慢的從他的懷中掙脫出來。


    “我,明白了。”


    奮力的挪到了床邊,又坐了一會兒,再積攢一點力氣,她低著頭,輕聲笑道:“就當我沒問過,也,沒來過吧。”


    說完,便慢慢站起身來,準備要走。


    可她剛一起身,手腕上又是一沉,不用低頭也知道,是宇文曄抓住了她的手腕。


    商如意沒看他,甚至沒再給他一點機會,隻用另一隻手將他的手生生扯開,然後站直了身子,轉身往外走去。


    可是,她實在太虛弱了,每一步都走得那麽艱難,每一步都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上,踩得她的脊背微微彎曲,唿吸也隨之沉重,甚至有些喘不過氣來,她急切的想要走出這個帳篷,迴到一個可以獨自存在的空間,讓她痛痛快快的痛苦一番。


    但就在她走到門口,伸手剛碰到帳門的時候,背後突然響起了一陣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


    下一刻,她整個人,被用力的抱住了。


    “……!”


    商如意顫了一下,呆呆的望著前方厚重的帳門,過了許久,又低頭看了看自己。


    一雙滾燙的,如同鐵鉗般有力的手臂用力的環住了她的身子,將她緊緊的扣進了一具胸膛裏,而那具胸膛此刻也在劇烈的起伏著,好像壓抑著劇烈的心跳,幾乎撞擊在她的後背,連帶著她的唿吸和心跳也亂了。


    商如意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半晌,才從嗓子裏勉強擠出了一點沙啞的聲音:“你——”


    “你不準走!”


    宇文曄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幾乎是咬著牙,幾乎帶著一種惡狠狠的意味,一字一字的說道:“不準你給別人!”


    又是這種話……


    商如意這個時候隻覺得自己該流的眼淚都已經流幹了,也沒有力氣再與他糾纏,隻能苦笑一聲,要去掰開他的手。


    可宇文曄的雙手,卻將她錮得更緊,甚至有一種寧肯把她折斷了,也不鬆手的架勢。


    然後,他在她的耳邊,沉聲道:“我,從小到大,從未想過自己會成親,我隻想立業,成就大事,成親和男女之情,從不在我的計劃裏。”


    商如意的心一跳。


    又是這句話,已經不是第一次聽說,宇文曄從來對兒女私情無感,隻想要成就他自己的大業。


    她的心裏忽的一陣亂,可來不及細想,又聽見宇文曄沙啞的聲音繼續說著——


    “我,是真的,不太懂。”


    “……”


    “莪不懂情愛是什麽,也不懂為什麽有人,為了情愛舍生忘死,更不知道,為了一個人,神魂顛倒,甚至忘乎所以的心情。”


    “……”


    商如意隻能苦笑。


    宇文曄,身為國公府二公子,被兩京名門閨秀競相追逐,更被朝中重臣們謂之“天下無雙”的人,怎麽可能對情愛一無所知?


    看著母親為了夫君連性命都可以不要,難道,他也不懂嗎?


    那,他對新月公主呢?


    可這時,宇文曄又道:“可我,我不能容許你給別人。”


    “……”


    “如果你敢——我會殺,殺了那個人!”


    “……!”


    商如意的唿吸一窒。


    這個時候,她突然有些明白過來,大概,到了這一步,說出這些話,對宇文曄來說,已經是極限了。


    她掙紮了許久,終於慢慢從他懷中轉了個身,麵對向他。


    宇文曄的臉色比剛剛更蒼白了一些,可眼神,卻凝重得如同一塊磐石,不可轉移。


    對上他的眼睛,商如意認真的問道:“所以,這一次,我不是自作多情,對嗎?”


    宇文曄輕輕的點頭。


    商如意又道:“我也沒有冒犯我們之間的關係,對嗎?”


    宇文曄又點了一下頭。


    而他的眼神,已經越來越溫柔,尤其看著眼前這個小女子堅定又執著的目光,竟將他心裏那一點堅如磐石的情緒化做了繞指柔,這個時候,連抱著她的那雙手,都柔和了起來。


    隻是不肯放開。


    商如意又道:“所以你對我,也是——唔!”


    話沒說完,她的唇又一次被堵住了。


    宇文曄一低頭,便準確的擭住了她的唇,而且,跟剛剛急切的親吻和啃咬不同,這一次的他,極致的溫柔,隻在她唇瓣上輕輕的熨帖著,揉磨著,似乎要將她花瓣般的唇上每一絲紋路都感知清楚,更要感知她身上的每一點悸動,每一次心跳。


    這突如其來的吻,讓商如意有些僵硬,但很快的,她也柔順了下來。


    一雙手,甚至輕輕的攀上了他的肩膀。


    隻是在他更要深入的時候,商如意好不容易撈迴了一絲理智,將唇挪開半分,吐息滾燙的道:“不行,大夫說了,忌房事……”


    宇文曄仍舊輕輕的咬著她的嘴角,含糊的道:“這不是房事。”


    “……”


    “一個月之後的,才是。”


    “……!”


    一聽這話,商如意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


    他的話,一下子讓她想到了某種可能,甚至連那畫麵都在那一瞬間閃過了她的腦海,如同他們剛剛——她頓時羞得整個人都戰栗了一下,她急忙偏過頭,徹底的避開了他索取無度的唇,將臉貼在他的肩膀上,輕聲道:“那就,一個月之後,再說!”


    “……”


    宇文曄一愣,隨即,也笑了起來。


    雖是抗拒,科感覺到懷中綿軟的身子緊貼著自己,乖順的樣子,他更緊的將她揉向自己的懷裏,在她耳畔輕聲道:“你答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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