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誰可接趙遠鬆的任


    趙遠鬆被戳中了心思,倒也不尷尬,隻是笑而不語,既不反對也不讚成,甚至還想跑路,仿佛他之前是高調了一些。


    弘治天子看著趙遠鬆這副表情也不著腦,隻說道:“可現在情況,跟以前又有了很多的不一樣。”


    “依我看,趙知縣的官是能當安穩的。”


    “如今你已經被受封伯爵了,從此以後,你就是個勳貴。”


    “文官本事再大,但終究與勳貴井水不犯河水,倒不必如此害怕的往海外跑。”


    “想必趙知縣心中是明白的,你是個聰明人。”


    “我大明物華天寶,鍾靈蘊秀之地,與海外蠻夷之地斷然不同。”


    “伱要留在大明能享受的自然更多,日子自然也更加舒暢,何必流落蠻荒之地。”


    “再者說,你不是問為什麽任命泉州府知府的文書沒有下來嗎?”


    “其實這跟我們有些關係。”


    “我想陛下舉薦了你,說你的本事自高明,希望陛下能夠重用你。”


    “陛下是個仁慈的君主,他肚大能容天下,你一個小小的知縣,或者說小小的伯爵,便是有些財富,他也容得下你。”


    “陛下聽說了你的名聲和本事,便想把你調進京城予以重用,這就是你,給任命一直沒有下來的原因。”


    弘治天子說了很大一通的話,趙遠鬆把裏麵的內容全部理清了。


    意思就是兩個。


    第一個,你現在已經是勳貴了,文官輕易之間動不了你。


    第二個,皇帝看中了你掙銀子的本事,想讓你進京給他當狗。


    第二個,你那個當知府的任命,是我想辦法給你壓下來的。


    不過,這裏麵的東西都很實在,趙遠鬆也考慮了起來,他之前也跟趙福講過,他現在也很是為難。


    雖然他現在是勳貴了,但是文官輕易之間動不了他,可問題就在於文官動不了,可皇帝動得了,太子動得了。


    如果真的按曆史上走,那皇帝活不了幾年了,太子可是喜歡胡鬧的,知道他有那麽多銀子,豈能放過他。


    到時候進了京城,那就更不好混了。


    但是他下南洋,也是兩眼一瞎,手上雖然有多有不少的銀子,能招募一些窮苦的百姓跟他去混。


    下到南洋之後,他也是重新開始創業,也沒有那麽多享受的東西。


    趙遠鬆考慮了一下,還是說,“你說這些東西我都明了,隻是其中的得失厲害,我還得考慮一下,現在暫時給不了你答複,但是你的好意。我心裏是領著的。”


    話說到這裏就已足夠了,其他的得看趙遠鬆怎麽想,弘治天子也知道這個事情絕對不能逼得太緊了,真逼得太緊了,反倒會起反作用,所以他倒也沒說什麽。


    以趙遠鬆現在的家產來說,今天晚上的晚宴就絕對是不可能太差,山珍海味樣樣都是齊全的,但是他吃在嘴裏,卻覺得有幾分索然無味。


    比起趙遠鬆更要索然無味的,是那一邊的太子。


    他坐在席間看著在場的美食,心裏是一點感覺都沒有,老是拿眼光去瞟趙遠鬆,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這趙遠鬆看起來倒是個能守秘密的。


    可是這人多嘴雜的,趙遠鬆要真的幫他看病,也不知道能不能守住秘密,要是守不住的話,他的名聲可就全毀了。


    可問題是這病不看也不行,要真不看,他生不出孩子來,那也不是辦法。


    難道這大明朝的江山,就真的要給他堂弟了?


    他那些堂弟連見都沒有見過一麵,要真把自己的皇位給那些堂弟,他死了都不能閉眼。


    這堂中有很多好幾個人,但是大家的心思,仿佛都不在今天的晚宴上,都在考慮著自己的事情。


    朱厚照頻頻飄向他的眼神,趙遠鬆其實也感覺到了。


    可他現在一點管這些事情的心思都沒有,這可以說是決定他命運的時候。


    弘治天子看這氣氛確實沉悶,也覺得有幾分不好意思,趙遠鬆專門搞了那麽一場席來招待他,他卻讓趙遠鬆如此煩心。


    他突然想到一直困惑的事情。


    弘治天子問道,“不管怎麽樣,鹿邑縣你是肯定呆不下去了。”


    “你調到京城也好,調到福建去也好,你鹿邑縣知縣的位置,打算讓誰來當?”


    “雖然這個事情你說了不算,但是你在鹿邑縣是頗有政績的,陛下都是看在眼裏?”


    “他自然也不希望在鹿邑縣的繁華,就這樣退去還,你要是能夠推薦個合適的人手,想必陛下下也能聽得見你的意見的。”


    “這一次我來到鹿邑縣,陛下特意吩咐了我,讓我問一問你,有沒有合適的人推薦。”


    “要是有的話可報備給他,他可以酌情考慮。”


    趙遠鬆聽到最後倒是抬起頭來,他沒想到陛下竟然會讓他來推薦繼任的人手。


    他心裏其實是有一個想要推薦的人手。


    他是鹿邑縣呆了有六七年了,他親手把鹿邑縣的百姓,從窮困帶到富裕,讓鹿邑縣的百姓們日子越發的好過。


    鹿鹿縣的百姓對他也頗為尊敬和擁護,上一次他帶兵出城剿匪,鹿邑縣的百姓們萬人空巷迎接他歸來的事情,也給他造成了很多觸動。


    他明白了自己的內心,他還是希望鹿邑縣百姓的日子,能夠繼續好過下去,不希望自己走了之後,來一個混帳的知縣。


    對方若把這鹿邑縣糟蹋不成樣子也就罷了,隻怕百姓們要迴到以前那種窮困不堪的日子。


    他沒有辦法否認他自己的內心,他心裏是有鹿邑縣的百姓的,如果可以,他希望在調走之前為鹿邑縣的百姓,做最後的事情。


    其實他一直都有些準備。


    雖說他一直通過某些手段,讓自己沒有調走,但也一直在培養合適的人。


    他一直為著這個人奔走,希望這個人能接替他的位置。


    隻是這個人的職位,想要接過他的位置,頗有幾分難度。


    換句話說,那就是不合規矩。


    如今弘治天子問起這個問題,倒是給他提供了一些便利。


    他看弘治天子說道,“鹿邑縣的百姓們日子過得不錯,鹿邑縣的商貿也一直都可以,想必陛下也已經看到我們鹿邑縣,每一年給朝廷貢獻的稅收到底有多少。”


    弘治天子點了點頭,去年鹿邑縣足足給朝廷上繳了三十萬兩的稅收。


    這徹底征服了滿朝的諸公,諸公的心裏,隻有一個想法。


    恐怖如斯。


    朝廷一年農稅才收八百萬兩,鹿邑縣一個區區的縣,就上繳了三十萬兩銀子,這簡直就是個下蛋的金雞。


    趙遠鬆看完弘治天子的讚同,便繼續說道,“鹿邑縣能有今天這樣的結果,我趙遠鬆是居功甚偉的。


    “我的這個說法,壽寧侯沒有意見吧?”


    弘治天子搖了搖頭,說道,“這一點,無論是誰都無法否認的。”


    趙遠鬆點的點頭,“既是如此,那我希望能夠向朝廷舉薦一個人手,讓他接替我的位置,我走後,鹿邑縣的縣令希望由他來接手。”


    “我在鹿邑縣搞了這些東西,跟別的地方有很大的不同,如果派別的地方的官員來這裏上任,恐怕沒有辦法延續我之前下的命令。”


    “鹿邑縣的政令一旦被搞亂了,以前的繁華也將不再存在了,想維持這種繁華,最好的辦法,還是從鹿邑縣的官員中選拔。”


    隻聽“砰!”的一聲,席中有個人的筷子掉到了地上。


    眾人往那邊看去,那筷子沒拿穩,掉在地上的人,竟然是個曹興午。


    此時曹興午的眼中陷入到了深深的震驚當中,在場的人也都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有些人投來了果然如此的眼神,有些人投來了羨慕的眼神,甚至有些人更是投來了妒忌的眼神。


    在場的人心裏都非常明白趙遠鬆說的人是誰。


    他想要在鹿邑縣提拔官員,唯一有可能提拔的就隻是縣丞。


    其他都是不入流的官員,斷然不可能被提拔的。


    也更不可能提拔有品級的官員以外的人,哪怕跟趙遠鬆關係再親近,朝廷也根本不可能通過。


    曹興午的內心也是震驚的,他沒想到趙遠鬆竟然舉薦了他。


    他心裏頓時有了一種士為知己者死的感覺。


    他不過區區的一個舉人出身,像他這種舉人或者秀才出身的官員,本來就被人家看不起。


    但凡是考上過進士的人,誰看得起他?


    鹿邑縣現在已經進入到了滿朝文武,甚至是陛下的眼內。


    誰能夠在趙遠鬆走之後,在這鹿野縣幹出一番成績,前途自然是一片光明。


    趙遠鬆是給了他一個大好的機會。


    不管這個事情做不做得成,趙遠鬆對他都是有知遇之恩的。


    但是,曹興午想要被提拔,也不是一個容易的事情。


    縣丞一般不會升職為縣令,它隻會更進一步的府衙去當個教授,或者當個經曆,最好的也不過升任通判。


    他就連同知的可能性都不大,同知或者知府,一般由知縣升任。


    這顯然是和慣例不符的。


    可趙遠鬆現在關係夠硬,壽寧侯,蕭公公,哪一個跟他沒點關係?


    就連陛下都問他建議了,那麽說他這個事情還是很有可能做得成的。


    曹興午一直以為自己當個縣丞,就已經頂了天的。


    他的出身已經限製了他,讓不太可能在往上更進一步。


    他在鹿邑縣嘔心瀝血,曾經無數個日日夜夜不能入眠。


    趙遠鬆對鹿邑縣的百姓們是有感情的,難道他就沒有感情嗎?


    他無數次想過,要是趙遠鬆調走之後,鹿邑縣該會走到一條什麽樣的道路,鹿邑縣的百姓們又何去何從?


    鹿邑百姓現在過得那麽好,不知道有多少的官員,都盯著鹿邑縣知縣的位置。


    可他們都不懂鹿邑縣,他們隻會禍害了鹿邑縣,但是他心中無可奈何。


    因為他心裏明白,無論誰來當這個知縣,都不能輪到他來當這個知縣,


    他這一輩子都隻能夠在這鹿邑縣裏麵當個縣丞,看著鹿邑縣興盛,看著鹿邑縣衰落,看著鹿邑縣從貧困到繁華再到窮困。


    他不甘心,他珍惜每一段日子,他每天在縣衙熬到深夜才迴家,但從來都是深深的無力感。


    想不到就在今天,他聽到了這個大好消息。


    他忍不住走出來,對著上麵的趙遠鬆深深的一拱手,眼含熱淚,聲音嘶啞地說道,“多謝知縣老爺的舉薦,能得到知縣的認可,屬下這一輩子算是值了。”


    “此事無論得不得成,屬下都感謝老爺的知遇之恩。”


    趙遠鬆瞅他一眼,要他以前的性格,今天他肯定得抖個機靈。


    可是他看到曹興午這副真情流露的樣子,還是歎了口氣,說,“其實也不知道做不做成,我們都盡力而為吧!”


    “若是做得成,你在鹿邑縣好好幹,為百姓們謀福利。”


    “此事要是做不成,你就收拾收拾包裹,到時候我去哪裏上任,想辦法也把你搞過去。”


    “你再跟著我混就是了,當然,也得看你自己願不願意。”


    曹興午連忙點頭,堅定地說道,能跟隨老爺做事,是屬下一生的榮幸,知縣去哪裏,我都願意跟隨知縣。”


    “隻要為我大明效力,我都願意。”


    弘治天子等人看到這一幕,也深有感觸。


    他們也是知道曹興午的勤勉,再看到曹興午的這副表情,明白他今天流下的眼淚,不僅僅是因為他有可能升官了,更是證明他心裏是真的有鹿邑縣的。


    弘治天子心想,像曹興午這樣的官員,又能有多少呢?


    趙遠鬆說的沒錯,要是換個別地方的官員來這裏當知縣,隻怕這鹿邑縣的繁華不在。


    弘治天子點了點頭,說道,“你放心,這個事情我會盡力幫你們奔走,雖不能說十成十能成功,但八九成的把握還是有的。”


    那邊的蕭敬與牟斌看到這一幕,也不知道怎麽說,什麽叫八九成的把據。


    你就是個皇帝,要安排個知縣,雖然這個縣比較特別,但是誰敢反對?


    這個曹興午這一次是走了大運了。


    這場宴席就這樣草草地結束了。


    等到宴席結束之後,沒過兩天,縣裏麵引起了一種說法,說是趙遠鬆要調到別的地方去當官。


    這些說法是從京城那邊迴來的商賈說的,商賈們收消息,也還是那麽的迅速。


    百姓們聽著這些話,頗為惶恐。


    他們一直心心念念的,就希望趙遠鬆不要調到別的地方去。


    他們希望趙遠鬆能繼續在這鹿邑縣當知縣,一直當到老死為止,最好可以以伴隨他們生老病死,可以伴隨他們兒孫滿堂。


    他們自己的內心也明白,這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但是他們一直是這樣祈禱的。


    還是那座熟悉的酒樓,還是那個熟悉的位置。


    老秀才也是歎了口氣,“鹿邑縣以後怕是難了,知縣老爺一走,咱們這裏還不知道要來什麽樣的官員。”


    旁邊一個商賈忍不住垂淚,“咱鹿邑縣商貿如此發達,大多都是老爺的功勞。”


    “現在老爺要走了,鹿邑縣怕是要蕭條下來,不知道有多少人得丟失飯碗嘍。”


    旁邊有百姓忍不住看著老秀才說道,“秀才老人,你兒子不是考上了舉人了嗎?”


    “不如叫他努力一把,再考上個進士,想辦法走走關係,就來自鹿邑縣當官。”


    “咱自己人來這裏當官,那總比別人要好,雖然比不上老爺,但肯定也不會太差。”


    秀才聽到有人誇讚他兒子,認為他兒子可以考上進士,他雖然是高興,但是他搖了搖頭。


    “我兒子就算能考上進士,也不是這一兩年的事,老爺眼看著快要調走了,他哪裏來得及。”


    “何況你們這些混賬是真不懂事,哪有自己人在本地當官的道理。”


    也有百姓忍不住說道,“實在不行,我們去求一求知縣,讓他老人家不要離開我們,繼續在我們鹿邑縣當知縣,不知可否?”


    其他人聽到這話,都是皺了皺眉頭,他們覺得這個事情斷然是不可能辦得成的。


    “現在老爺是要升官,你以為老爺去幹嘛?”


    “正是,哪有升官不走的道理!”


    又有人罵道,“你才是個混賬,難道我們拿了老爺的好處,還要阻礙老爺升官不成?”


    就在這座酒樓的另外一個角落裏,坐了個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


    這人操持著一副南方口音,與本地的口音截然不同。


    不過,這倒也沒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來鹿邑做買賣的商旅,可謂是天南地北都有。


    外地口音也根本算不上什麽,無非就是有一些無良商販,聽說你是外地口音,在你買東西的時候,故意給你加上兩文錢的價而已。


    旁邊的一個親隨,忍不住對商賈說道,“老爺,看來那趙知縣在這鹿邑縣幹的還真是不錯,眼看著他要升官了,鹿邑縣的百姓們都不舍得了。”


    這中年富商正是那苗鵬生,苗鵬生一路往北邊來,昨天傍晚才剛剛趕到這鹿邑縣。


    他來到這鹿邑縣之後,小刀拉屁股,也算是開了眼了。


    他沒想到區區的一個縣,竟然能夠繁華到這種程度。


    那寬廣的道路,那一眼看不到邊的稻田,那車來車往的商隊那繁華的街道,這些東西,可謂是亮瞎了他的眼。


    很多年前,他進京趕考的時候,路過過這個鹿邑縣。


    當時,鹿邑縣那副殘破不堪的模樣,猶如就在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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