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陽城,在博愛醫院的治療室裏,郭明謙一邊拿著酒精擦洗,一邊對病人說:“早就跟你說過,不要敷草藥,不要敷草藥,你就是不聽!現在好了,發炎了吧?早就跟您說過,要注意防寒保暖,這幾天又突然變冷了,傷口好的就更慢了!我跟您說啊,一要防止凍瘡,二要每天消毒,家裏沒有酒精,燒酒也行啊!”


    “行了,別絮叨了!你以為哪裏都有西藥啊!鄉下人皮糙肉厚,哪有條件講究?”郭治遠說。


    “這事都怪我,”白之銘在一旁趕緊認錯,“敷草藥是我的主意!消炎藥用完了!跑遍了十家鎮也沒找到消炎藥,幾家藥店裏的西藥,突然也賣斷了貨……”


    “你還要再住幾天!這骨頭剛長好,最近又發炎了,要是化膿就真麻煩了!”郭明瑞對郭治遠說。


    “聽你的!聽你的!”郭治遠連口答應,然後對白之銘調侃道,“你這個郎中先迴去了吧!一會兒院長來了,他又要怪你砸了西醫的招牌!”


    一旁的楊瑞華忍不住抿嘴笑。


    “西醫的招牌早就被他砸了!”這時候披特廉走進來,他看來已經聽到了郭治遠的話,“郭團總,請你去開會的人來了好幾撥了!等換好了今天的藥,你先去開會吧,迴頭慢慢治療!”


    郭治遠苦笑的說:“看個病也不消停,給您添麻煩了!”


    郭治遠趕到督察區公署的時候,議事廳裏早已煙霧繚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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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垂頭喪氣的四十軍軍長龐世源,還有十六旅的旅長趙晨初,內縣團總鄭佑能,穰縣的王鑫畋,伏北的黃識典。


    看來這個會議已經開了很久了!一群人看到郭治遠來了,打個招唿後又都不說話了。


    餘複業關心的問郭治遠胳膊上的傷,要不要緊?


    郭治遠尷尬的迴答:“謝謝書記長關心!被斷掉的骨頭長的差不多了,就是最近傷口一直沒好!最近天冷又發炎了,要不是沾我這個兒子的光,估計早化膿了!”


    餘複業問郭治遠:“不耽誤你看病吧?我今天把龐軍長和趙旅長請來,就是商量剿匪的事情!剛好各位團總和包縣長也在,就把你也叫來了!——不耽誤你治傷吧?”


    “書記長客氣了!”郭治遠歉意的說,“當兵的哪個沒受過傷?當年通許之戰,龐軍長拄著拐杖堅持指揮,重傷都不下火線!跟龐軍長比,我這點皮肉苦都不算事!”


    郭治遠這馬屁功夫見漲,脫口而出,臉不紅心不跳!


    “郭團長過獎了!為國盡忠是軍人的職責!”龐世源好像不買郭治遠的帳,他冷冷的問,“郭團長,我想問一下:十一月二十五號、二十六號這兩天,伏陽民團的三個營都在什麽位置?”


    郭治遠說:“我是二十二號實在撐不住了,進城來博愛醫院治傷的!二十五號和二十六號這兩天,葛守禮的一營一直守在十家鎮,杜山堂的二營在南鄉追剿王水末,牛春林的三營在南鄉追剿劉二麻子!咋了?他們是不是誤傷了四十四軍的兄弟?”


    龐世源陰陽怪氣的說:“嗬嗬,如果誤傷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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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餘複業說:“我來講吧,就是那兩天,共軍沿著伏陽和裕陽兩縣的邊界流竄,通過夏道進來伏牛山。龐軍長的意思是想問問你,伏陽民團到底知不知道共軍過境的事情?”


    “我後來才聽老葛說起這事!”郭治遠說:“我當時就把這個草包軟蛋罵了個狗血淋頭!”


    “還有,”龐世源咄咄逼人,“燈盞窩的人馬也是你伏陽民團的人吧?二十六號那晚,他們有沒聽到夏道的槍聲,為什麽不去支援?”


    “燈盞窩的事情,我也專門派人去調查了!”郭治遠答道,“燈盞窩隻有小花子的一個連,這百來號人的主要任務是守山寨!那天晚上他確實聽說了夏道的事情,但黑燈瞎火的也不敢去湊熱鬧!”


    “後來共軍便一撥又一撥的圍攻山寨,他到底還是沒守住!我燈盞窩的一連人槍,寨裏的糧草全都讓他們給搶去了!我也隻能打落了牙往肚裏吞……”


    龐世源冷笑一聲:“燈盞窩到底是被共軍攻破,還是主動跟他們同流合汙,這個真要好好查查才行!”


    郭治遠也不甘示弱:“龐軍長,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沒有真憑實據,你不要亂扣帽子!”


    龐世源咄咄逼人:“共軍連夜沿著裕陽和伏陽的邊界向北逃竄,郭團總你卻在城裏治傷;民團的兩個營在西鄉和南鄉剿匪,竟然也一點不知情!共軍過境時,距離十家鎮不到二十裏,民團竟然沒接到報告去追擊?是訓政模範縣的保甲水分太大,還是伏陽民團有意讓道?”


    郭治遠反唇相譏:“民團的職責是保境安民,共軍沒有進攻十家鎮,民團主動出擊也不符合常理!民團既沒有電台也沒有電話提供情報,主動下嘴崩了牙咋整?”


    “再說了,共軍沿著邊界北上,我要是派人追進裕陽,趙旅長會不會覺得我在趁機搶地盤?反正十家鎮以前沒少吃假道伐虢的虧!”仟千仦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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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治遠舊事重提,多少有點打趙晨初的臉:“俗話說光腳不怕穿鞋的,國軍這麽多部隊都被耍的團團轉,民團這幾杆破槍哪能攔得住共軍?看來龐軍長的四十軍和伏陽民團,也是半斤八兩吧!”


    彭新宇和伏西四縣的團總們看兩人唇槍舌戰,差點憋不住笑出聲來。


    “好了!這些事情早晚都會查清楚的!”餘複業說,“在對付共產黨這件事上,軍政必須精誠團結!共軍已經逃進伏牛山了,他們是走是留還不一定呢!如果新來的共軍跟山裏的土匪攪在一起,那伏陽將永無寧日!龐軍長,這次趙旅長雖然沒有截住共軍,但阻擊戰也打的可圈可點,消滅了不少匪徒!另外,這一次城裏的共產黨也冒了頭,有不少線索出來了,也不算什麽壞事情!”


    餘複業肯定了趙晨初的功勞,也算是給了龐世源一點麵子!


    龐世源站起來說:“餘專員,我還要去北山繼續追剿共軍,就不打擾了!這一仗打成這樣,伏陽駐軍和民團都有責任,咱們就各管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吧!龐某告辭!”


    餘複業把龐世源送到了門外,卻又把趙晨初給留了下來!


    “諸位,亡羊補牢,為時未晚!我特意請趙旅長留下來,讓他給大家複複盤,講講這一仗的來龍去脈吧!”餘複業說。


    多年以後,當郭明睿跟郭治遠詳細講述紅二十軍這驚心動魄的兩天一夜後,郭治遠心中的疑點才逐一解開!


    郭明睿離開山西會館後,就直奔已經到達桐山的紅二十軍軍部。他把郭治遠的建議和態度和盤托出,紅二十軍軍長周煥華對著地圖看了很久,最後握著郭明睿的手說:


    “郭團總跟咱們想到一塊去了!如果日後還有機會見到他老人家,我一定當麵向他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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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明睿說:“軍長,這裏麵會不會有詐?他不會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吧?”


    周煥華的臉色陰沉下來了:“你覺得郭團總可靠嗎?”


    郭明睿心裏沒底:“人是會變的,他也一樣!我離家好久了,這些年家裏又發生了很多事!他雖然是我爹,但我對他是真的心裏沒底!——對了,趙麗穎迴來沒有?”


    周煥華說:“小趙那邊一直沒消息……”


    郭明睿說:“那我再去一趟兒裕陽吧!我還有個想法……”


    郭明睿小聲的在周煥華耳邊說了一下。周煥華聽完說:“趙麗穎的事情,我聯係裕陽的同誌去打聽,你趕緊去辦這一件事情!”


    第二天,紅二十軍三三二團團長張海峰,便率三三二團大張旗鼓的向棗陽縣城進軍!他揚言拿下棗陽補給部隊後,就南下進攻武漢!外圍的堵截和追擊的國民黨四十軍大部、一一五師和四十軍果然中計,全部向棗陽靠攏,準備在棗陽附近與紅二十軍決一死戰!


    正當國軍蜂擁而來的時候,紅二十軍主力已經悄悄調頭東進,他們出其不意衝破了桐山外圍的封鎖,揮師北上,兵指裕陽的咽喉——夏道!


    裕陽的夏道曆來都是兵家必爭之地,他是從通許進出伏襄盆地的咽喉,也是聯係伏陽和裕陽乃至通許的官道!在西漢末年,後來的漢光武帝劉秀曾率領三千綠林軍大破王莽四十萬大軍的昆陽大戰,就是以劉秀奪取夏道而勝出,從此徹底扭轉戰局,最終奪得天下!夏道如今已經修通了通許到伏陽的汽車路,戰略意義絲毫不減當年!


    當天晚上,紅二十軍主力就進入了裕陽南境,沿途的民團迅速將紅軍進入裕陽的消息報告給了趙晨初。趙晨初不敢大意,立即將軍情報告了四十軍軍長龐世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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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的個巴子,共軍真是太狡猾了!這是明擺著耍老子呢!”龐世源接到十六旅的報告後氣急敗壞。因為除了趙晨初的十六旅,四十軍的其他部隊,正在往棗陽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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