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泱泱,嬴秦之血,天之躊躇,秦嶺蕭蕭,天意不與,函穀阻霸王,


    關中惶惶,秦人之殃,天之躊躇,八水瑟瑟,天意許之,武關迎沛公,


    大地茫茫,華夏之殤,天之躊躇,泰山戚戚,天意與之,天下尊漢王。


    渭水之濱,夕陽照耀之下,泛起一陣陣紅色的光芒,那,好像是血的顏色,那是諸多嬴秦王子、公主的血,秦國將相和開國功臣的血,那是老秦人的鮮血,鮮血染紅了整個渭水和灘頭上。


    一輛破落的馬車,帶著一串噶幾噶幾的聲音,沿著渭水往上遊疾馳,如同逃竄!趕馬的年輕人急匆匆地趕著馬車,神色慌張。


    後麵沒有追兵,甚至沒有一個同路者,但是年輕人就像一刻也不敢耽擱一樣,像是遇上什麽世界末日一樣,多路狂奔,連迴頭的時間也沒有。


    奇怪的是這破落的馬車居然由兩匹毫無雜毛的上等好馬拉著,這搭配很奇怪。


    “停一下……”車廂內一個蒼老,而又鎮定的聲音輕輕說道,人生,曆經了滄桑,就會知道很多事情,著急也沒啥用。


    “阿和,停一下,你大父……”另一個沉重,而又和藹的聲音從馬車裏傳出來。


    “哷……”趕馬車的年輕人迅速拉了一下馬,讓馬車慢慢停下來,關切地問道:“父親,大父怎麽了?”


    雖然阿和很著急離開,但是祖父的身體一直不好,所以沒辦法,隻能停下來。


    “扶我下去!”


    “父親……”這個叫阿智的卻是一個年逾半百的老人,拉開車簾,將老者扶起來,老者搖搖欲墜,猶如時刻可以倒下來似的。


    “阿智,我知道,不急於這一時!我是老了,但還沒糊塗,我不會讓我的小孫子阿和陪我做這麽危險事情的。”老人頓了頓,朝朝東南的方向一指,“當年六國都沒有扣破我函穀關,這幫逆賊也想攻破函穀關?據說另外一股關東反賊已經過了武關,這個位置正好看到嶢關,嶢關起烽火,這裏就能看得到,如果有旗幟,也能看得到,而且他們就算進入關中,也隻會先去鹹陽,所以我當時安排的就是往鹹陽西南方向,走周至,遁入秦嶺以避戰火!”


    阿智點了點頭,招唿兒子來幫忙。


    老人在阿智和阿和的幫助下,慢慢的下了車子,下車之後,阿和就從馬車側麵拿下一根木棍,並遞過去一根木棍,老人拿起木棍,柱在地上,支撐著身體,雖然由於歲數原因,曆盡滄桑,滿頭白發,哪怕身子骨都縮起來了,但是整個人依然站得筆直,如鬆如柏,目光炯炯有神,像是任何事情都無法擊敗他似的,那些年他就是站在山頭這樣站的筆直,指揮這,指揮那的。


    “那麽為何不進入大散關或者子午道進入漢中?”阿和問道,阿和是一個二十餘歲的青年,朝氣蓬勃的年齡,但此時也是麵有倦意,現在時局一天一變,越來越差,自己很清楚這些天,父親都沒有睡好過。


    “天下大亂在即,大父我也不知道天下走勢如何,為我族考慮遁入秦嶺是最好的,待天下安定之時,再出山!而漢中也說不準會陷入戰火!”老人搖了搖頭,國家動蕩,天下之大,誰也難以獨善其身,隻有遁入深山老林,或許還能避開如此禍連天下的災難。


    阿智在一旁點了點頭,很多事情,父親老了,都是自己打點,當然清楚,很多年前,父親就做了準備,讓自己在秦嶺之中買下一塊地,在秦嶺那茫茫大山之中,鮮有人跡的地方,經曆了十多年的開墾,也小具規模,至少家裏百十人衣食可以無憂,作為始皇帝的心腹,甚至始皇帝在世之時自己也有聽說一點傳聞,嬴秦在祖輩就有安排嬴秦後人躲入山中,隻是不知道何處。


    自己的孫兒說道:“阿和,推我去渭水河畔走走!”


    “父親……”阿智有些著急。


    老人微微一笑:“阿智,你也是半百的人了,你知道,你父親我一輩子跟河打交道,隻可惜我沒法再次見到鄭國渠了,臨死前與渭水交流一下也不錯!”


    老人頓了頓:“我也就隻剩這點力氣了!”


    阿智和阿和心裏一陣心酸,知道這是老人迴光返照的時間了,所以他不是不願趕緊走,而是再顛簸下去,就得提前仙去了。


    “阿和!”


    “大父……”阿和含著淚水來到老人跟前,始皇帝死後,二世和趙高在鹹陽城裏屠殺嬴秦公子和公主,祖父就讓全家陸續撤離鹹陽,祖父自己因為難以舍棄這片土地,所以最後走,自己最得祖父歡心,所以就留下來的陪祖父了,這一年來,自己家裏人幾乎全部撤離僅僅留下祖孫三人和幾個家丁。


    東方叛賊進入武關的消息傳到的時候,祖孫三人就馬上離開這是非之地,不敢招搖,隻能用一匹馬拉著破車出門,出了鹹陽城,就在鹹陽城西側一戶農家換了一輛兩匹馬拉的馬車,這是父親早就準備好的,但是不敢招搖,隻能破舊的車廂,於是自己一路駕車到此地,剛才過去的就是渭水橋。


    “阿和,別哭,大父本來就是已死之人,早就屬於不在人世之人,生死早就看穿了,更何況活到耄耋之年,猶如這古道夕陽,很美好,老天已經很眷顧了,這歲數比我那掛名弟子還長!”


    聽到“掛名弟子”四個字,阿智臉色微微一變,嘴角抽了抽,或許隻有父親才有資格用這四個字說始皇帝了吧。


    老人看向自己剛過甲子之年的兒子:“剛才出鹹陽城的時候,那個人頭……”


    剛才出鹹陽城的時候,兩人看的一清二楚,雖然父子倆在車裏沒有多少交流,但是早已經有了默契,這是一個巨大的陰謀,或者說,這是史上最大的陰謀,一個顛覆一個大秦帝國的陰謀,怎麽會這樣?經過車裏的思索,迅速在阿智的心裏形成一個猜測。


    “父親,兒子知道,是那賊子趙高的!”


    老人在兒子問城門守兵的時候,多少也聽到了,隻是這時候證實一下。


    老人長籲一口氣:“看來,最終還是我們毀了大秦!”


    “父親……”阿智看向自己的父親:“我們也沒有想到,不過,父親不必耿耿於懷,實際上,沒有我們,也會有其他人,說到底,是他們這招太狠了!”


    老人點了點頭:“是啊,沒想到這其中計中計,謀中謀,本來我還以為我們幫了大秦一把,沒想到最後還是幫了倒忙,所以我一直在想,當年我就算按他們做成,也不過是晚十來年而已,他們完全不必要這麽做!”


    “實際上,一開始父親也隻是副車而已,難怪,這武關破得那麽快!”


    老人點了點頭,這一下子很多事情就想通了。


    “始皇帝死而地分、亡秦者胡,還有楚雖三戶,亡秦必楚,原來如此!”老人老淚縱橫,現在明白了為何這些在始皇帝在世之時就有的讖語,為何實現了,就因為跟這個巨大的陰謀有關係,四兩撥千斤,沒想到偌大的大秦帝國毀於當年最不起眼的弱國手中。


    “是啊,這下能理解為何當初趙高這些年的所作所為了!”


    老人點了點頭:“阿智,你成長了不少!”


    “謝父親!”


    “阿智,這個故事大部分你是知道的,不是很長,講到哪就到哪吧!待會將我埋在這一塊就行了,陪著這渭水,遠遠看著北麵的鄭國渠就可以了,你們過了那橋,就別騎馬了,騎馬太容易露出行跡!”


    阿智點了點頭:“是!”阿智本身就是局中人,當然知道情況,當年那批賢臣良將,隻剩自己……,還有早就遠去的繚了吧。


    “實際上,我講完前麵的,你就明白了!”


    阿智和阿和父子倆點了點頭。


    老人輕輕拍了拍阿和的手……


    “那年你大父我,四十二歲,走過這渭水的時候,那時候意氣風發,而渭水清澈到底……”


    公元前247年,周王朝覆滅第十個年頭,秦莊王去世,諡號莊襄王。按照秦國律法,這一年王子太子不能直接繼任,要緩一年,所以年僅十三歲(虛歲,那時候按虛歲計算的)的秦國太子政並沒有立即繼位,按照秦莊王生前意願太子政尊相邦呂不韋為仲父。


    公元前246年,秦莊襄王薨逝後第二年,秦王政繼位,是為秦王政元年,這一年,秦王政十四歲,晉陽叛亂,秦軍東出,蒙驁領軍攻下晉陽,震動關東,這小秦王剛登基,屁股在王位上還沒坐暖和,就開始發兵,這兆頭可不好,看來這小東西也不是善茬啊!


    鹹陽王宮,南華門口,一個不惑之年的漢子,麵容清瘦,目光如炬,頭上一根頭巾包紮頭發,身著幹淨的青色布衣,腳下一雙草鞋,身軀直挺,猶如不老蒼鬆,皮膚黝黑,看得出,這是經曆了無數風吹日曬,左手裏一杆黝黑鐵杖,右手托著一份折疊起來的布帛,靜靜的等候著。


    他,來到秦國,首先當然拜訪的是秦王仲父,秦國相邦呂不韋,現在整個秦國相邦呂不韋相當於半個當家人,管理著秦國的政務,所以對於自己來說呂不韋最重要,並不需要多少唇舌功夫,就能勸服這位當年一擲千金的呂相邦。


    對於秦川修渠這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事情,呂不韋當然很快決定下來,考慮對方是韓國人,所以呂不韋直接上奏少年秦王,當然這是二十多天前的事情,當他正打算離開秦國的時候,突然傳來少年秦王也在鹹陽王宮中接見從韓國來的水工——鄭國。


    鄭國雖然在等待著召喚,但是腦袋裏卻是迴想到臨走前,韓桓惠王韓然和相邦張平的交代,此時雖然夏日,炎日當空,但心如深淵……


    “傳……韓人水工鄭國覲見……”


    “傳……韓人水工鄭國覲見……”


    “傳……韓人水工鄭國覲見……”


    ……


    “鄭公,請隨我去見我王!”一個年長的太監朝鄭國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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