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進十月,天氣已經轉冷。


    相比於身上的冷,心裏更冷。


    原右副元帥,如今的都元帥洪茶丘站在平安京的城頭上,看著遠處的狂野,愁腸百結。


    其祖是乃是唐人,當時唐王朝遣八人前往高麗教化,洪家是其中之一,洪家的子孫世代顯貴於三韓,至其祖父洪大宣,以都領鎮守麟州。


    元太祖十三年,元軍追殺契丹叛軍至麟州,洪大宣率眾迎降,十七年,蒙古使者死於高麗境內,元太宗二年,元軍討伐高麗,其父洪福源為西京郎將,內附蒙古為高麗所破,遂投奔蒙古,隨蒙古軍拔四十餘城,得授東京總管,管理高麗軍民。


    後洪福源被屈殺,洪茶丘申冤成功,得襲父職,因為其高麗人的身份,被留下來統領高麗兵。


    洪茶丘的內心時拒絕的,奈何胳膊拗不過大腿,隻能留在死地。


    是的,在洪茶丘眼中,三萬多高麗兵遲早死絕。


    因為隨著蒙古軍離開,扶植起來的後深草天皇以及麾下的倭國仆從軍越來越不老實了。


    若非北條時宗的大軍就在五十裏外,隻怕平安京裏已經起了內訌。


    誠然,後深草是他們扶起來的,但是倭國人素來輕視高麗人,加上侵略者的身份,有敵意十分正常。


    指望海師來接?


    元兵跑路都是從東邊海岸上船,兜一個大圈子繞過宋軍封鎖,行程憑白多了許多倍,來迴就要半年,如何肯迴來接高麗兵?


    就在洪茶丘愁腸百結時,有親衛來,言後深草有請。


    此時的洪茶丘並不怕倭軍下黑手,因此轉身下城,直奔王宮。


    剛進宮殿,洪茶丘看到了一個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人——金仲卿。


    “元帥別來無恙否?”金仲卿笑眯眯地打招唿。


    洪茶丘沒急著迴話,而是看向了高麗軍各將,隻是他們或低頭或扭頭,居然無人敢接目光。


    洪茶丘大馬金刀坐了,問道:“未知中郎將如何至此?”


    “奉大總管之令,接收整編征東軍三萬兒郎。”金仲卿笑了一下,又道:“不才已經是總管府都虞候,非為中郎將,元帥莫要叫錯了。”


    “總管?”洪茶丘疑惑。


    他當然知道總管是個什麽東西,隻是這個勞什子總管憑什麽有底氣收編征東軍?


    要知道幾年征戰,征東軍上下都磨礪出來了,堪稱第三。


    至於元宋誰家第一,就不是洪茶丘考慮的了。


    金仲卿笑道:“長公子滋棄暗投明,由陛下欽授高麗總管府總管,此乃正本溯源,高麗兒郎自當影從。”


    看洪茶丘沉思,金仲卿說道:“元帥家口都在元境,猶豫可以理解,隻是此情此景,恐怕沒有選擇的餘地。”


    “嗯?”聽到金仲卿隱含威脅,洪茶丘不由怒目圓睜,按住了刀柄。


    “元帥莫要自誤。”副元帥金方慶同樣握住了刀柄。


    不止他,在場的高麗將都握住了兵器,麵目不散地看向洪茶丘。


    之所以要等洪茶丘迴來,不是因為大家不能做主,而是因為洪茶丘確實比較能打,可以帶著大家在宋國立功,如此而已。


    洪茶丘認清狀況,考慮到自己確實不想死,便歎了口氣,選擇了從心。


    很快,高麗兵撤退和整編的事情商定了。


    心腹大患離開,後深草鬆了口氣,卻又有無窮的擔憂。


    當初他被逼退位出家,後被元軍俘獲扶持成了傀儡,當然,他一直想著天皇之位,倒也沒有拒絕。


    幾年下來,他身邊圍繞了許多投降的倭人,也有那麽五萬仆從軍,隻是想憑真的點力量擋住北條時宗,完全就是開玩笑。


    元兵可以走,高麗兵可以放,倭奸必須死,這就是幕府的態度。


    幾年時間,整個倭國打的稀巴爛,上下都憋著怒火,還有比後草深更好的撒火對象嗎?


    “無妨。”金仲卿說道:“有天使去北條時宗處,必使倭國重歸和平。”


    金仲卿當然是微不足道的,但是他背後的爹可沒人敢忽視,何況與北條時宗交涉地乃是老熟人胡風呢。


    “貴軍後退五十裏,與後草深地疆域以目前所在為界,北方歸幕府,南方歸天皇,互不幹涉。”


    見北條時宗不語,胡風勸道:“貴國飽經戰亂,餓殍遍地,屍橫於野,也該休養生息了。”


    北條時宗露出兇光,道:“若我說不呢?”


    “同室操戈,何必呢?”胡風輕笑道:“後草深畢竟是正統,朝廷會給予支援,包括但不限於兵器、甲胄以及天雷。”


    “你……”脾氣暴躁的少貳經資站起來,握住了刀柄。


    胡風卻當做沒看見,隻用筷子挑了挑盤子裏的菜道:“一盤青菜,一個飯團,一盞白水,我其實不挑的,隻是你們都吃這些,百姓何辜?”


    北條時宗很想說一句老子都賣了那麽多,管他們去死,但是任何一個有理智的統治者都不能把這話宣之於口。


    “上國要取高麗,帶走高麗兵理所應當,隻是我不理解,為何組織我等消滅後草深?他可是韃子走狗!”北條時宗問道。


    “陛下有好生之德,不忍爾等同室操戈,生靈塗炭而已!”


    你……北條時宗很想喊人把胡風拉出去斬了,隻是不敢。


    殺使一時爽,事後火葬場,屢試不爽。


    “還請貴人如實相告!”北條時宗著實想不通。


    如果說宋國對倭國有圖謀,最好就是挑撥……不,直接放任就好了,南北肯定是人腦打出狗腦子,待到兩敗俱傷時正好下場收拾殘局。


    如今讓息兵,待雙方恢複元氣,再打就要消耗幾倍甚至幾十倍的代價了。


    胡風嚴肅起來,道:“這是通知,不是商議,執政聽從便是,無需質疑。”


    為什麽?


    還不是因為宋國抽不出手來!


    反正雙方都恨不得弄死對方,先讓他們僵持著,等到有空了再讓他們打。


    到時候,剛剛凝聚起來的民族意識沒了,抵抗力量也沒了,那才是事半功倍。


    這些話胡風不會說,就算北條時宗或者後草深參透了也不怕。


    從吉祥物變成實權國王,甩脫天王成為名副其實的統治者,後草深和北條時宗能夠撒手?


    自古以來陰謀皆可應對,唯陽謀最難,除非後草深或者北條時宗敢冒著全家死絕的風險退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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