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兒拜見太母。”謝道清剛剛著地,趙昰便迎上去行禮。


    楊氏趙昺以及一幹大臣跟在後麵,同時行禮。


    “若非陛下,老身豈能迴國?實不敢受禮。”謝道清側身避開。


    “若非太母,豈有孫兒今日,遑論國朝如今局勢。”趙昰說道。


    “此乃列祖列宗庇佑,老身並無尺寸之功,不敢受禮。”謝道清堅持不受。


    沒有第三次,趙昰起身,道:“請太母登車,迴城說話。”


    說完,趙昰主動扶住了謝道清。


    謝道清沒有拒絕,任憑趙昰扶上了車,好一副祖慈孫孝的模樣。


    但是剛剛一番行禮與退讓,謝道清已經表明了自己絕不會淩駕於皇帝之上的態度,這讓朝臣們鬆了一口氣。


    趙?登基,謝道清聽政,結果是投降,但是具體有多少責任,並不好評說。


    七十歲的老太婆了,能指望什麽呢?


    但是毫無疑問,謝道清臨降前把趙昰兄弟兩個送出臨安,確實是給趙氏保留了火種,否則以宋朝大臣的尿性,說不得就要為立皇帝打一仗。


    謝道清登車,透過車窗看著趙昰迴身。


    全玖拉著趙?拜下,道:“罪妾(臣)全氏拜見陛下。”


    聲音裏帶著惶恐。


    能迴來當然是高興的,但要是皇帝把他們視作皇位的潛在威脅,隻怕不比留在大都強。


    “免禮。”趙昰說道:“宣詔。”


    文道生立刻上前讀聖旨。


    大體意思就是趙?身為皇帝投降,丟了姓趙的臉,念在其年幼,就不追究了,不過不能封王,隻給個國公位置,全氏有聽政權卻毫無作為,貶為民女,與趙?同居國公府。


    聖旨沒有提到謝道清,默認其依舊為太皇太後,免得提到被元庭俘虜的事實不好看。


    兩人謝恩後,趙昰說道:“趙氏子弟,不能懦弱,明日起,你與三哥一起進學。”


    “大哥放心,我定然督促二哥。”趙昺拍著胸口應下。


    他平時被趙昰欺負慣了,此時見趙?畏畏縮縮弱不禁風的樣子,不免有了翻身做主人的感覺。


    “若是你欺負二哥,必有好看。”趙昰補充了一句,與謝道清同坐一車,往城裏行去。


    全氏鬆了口氣,拉著趙?上車,默默地跟在後麵。


    趙昰並沒有把兩人太當迴事,說明就不在乎皇權的威脅,自然是高枕無憂。


    其實大可不必。


    但凡趙昰有所顧忌,就不會把三人換迴來。


    車上,趙昰陪著謝道清說了迴閑話,又轉到了當前的局麵。


    “前線飛鴿傳書,流竄江西的元軍已經被擊潰,大部投降,一部分四散逃竄。”


    來阿八赤帶著何瑋迴到分寧城後,當即決定分頭跑,能跑一個是一個,隻是缺衣少食,大部分元兵還是選擇了投降。


    “江西得以保全,全賴縣尉周寬死戰阻攔……”


    聽到周寬並八百鄉兵以生命為代價爭取了兩天時間,謝道清不由感慨道:“若朝臣皆如此,國朝豈能幾近滅亡?”


    呂文煥投降,國家危在旦夕,賈似道不複當年之勇,終致丁家洲大敗,然後基本就是元軍愉快的接收過程。


    朝堂一日三驚,到元軍兵臨臨安,上朝的隻有幾個人,謝道清悲歎:“我國家三百年,待士大夫不薄。吾與嗣君遭家多難,爾小大臣不能出一策以救時艱,內則畔官離次,外則委印棄城,避難偷生,尚何人為?亦何以見先帝於地下乎?天命未改,國法尚存。凡在官守者,尚書省即與轉一次;負國逃者,禦史覺察以聞。”


    沒什麽卵用,該跑就跑,此乃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之打算。


    閑聊進了城,直驅行在。


    江寧城人口減少的厲害,多有豪華宅邸空閑,已經確認無主的全部收為官有,因此不論皇帝還是大臣都有地方。


    謝道清與楊氏住一宅,趙?住國公府,剛剛安頓了謝道清,有親衛匆匆而來,拜道:“陛下,江漢先生病歿。”


    謝道清驚訝地說道:“停留山東時,江漢先生精神矍鑠,南下時更是神采奕奕,如何過了江,忽然就沒了?”


    高元長突襲揚州時,南北交換暫停,然後宋軍本打算打進山東的,然而元軍防備甚嚴,沒能得手,因此作罷,然後人質交換繼續。


    就在這期間,謝道清見到了趙複。


    都有悲慘的過去,兩位老人立刻引為知己,缺沒想到趙複突然去死。


    “朝廷分配房舍後,江漢先生仰天大笑,道:今日複得根腳,死無憾矣!語畢氣絕。”親衛道。


    謝道清露出一絲悲傷,道:“此等忠節之仕,陛下當善加撫恤。”


    “太母放心,朕定當處理妥當。”趙昰說道。


    告別謝道清,趙昰到了趙複的宅邸。


    聽聞趙複突然去世,有數十人趕了過來,見皇帝駕臨,都來見禮。


    已經升遷為建康府錄事參軍的吳澄道:“陛下,趙複無後,臣請治喪。”


    “可。”趙昰點頭,道:“忠節之士,不可不褒,朝廷自有追賞,並入忠烈祠。”


    “臣代先師拜謝陛下恩德。”程文海拜道。


    在迴來的路上,他已經正式拜師趙複,在當下,與親兒子無異,特別是趙複無後的情況下。


    趙昰說道:“趙複就學於南,守節於北,因南北阻隔而聲名不顯,爾等當錄其事跡,使其名流千古,以彰忠節。”


    “臣遵旨。”程文海應下。


    此地就吳澄一個南方大臣,其他的都是北麵迴來的,因為趙複的名聲卻是很低。


    其實想想不奇怪,當初程朱理學盛行於南方,北方卻一無所知,而吳澄來此是因為曾經和程文海是同學,並非為了趙複。


    “爾等由南質於北,多為情勢所迫,然世人必有非議,然朕與朝廷深知緣由,並無偏見。


    爾等當持正行事,以實際行動證明,朕與朝廷付出值得,也不辜負前線將士血戰的付出。”


    “臣謹遵聖諭。”諸人拜下。


    勉勵了南歸人,趙昰返迴,處理今天的軍政事務。


    湖南沅江以東隻是追剿潰兵安定地方,並無大的戰事,而淮西湖北戰事正烈,最重要的當然是襄陽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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