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磯,在武昌縣西九十裏處,位於江北,有神人山,高十丈,周十裏。


    忽必烈親征時駐紮此處並建浮橋,賈似道援鄂州,督諸軍戰於此,並令夏貴用劉整計策,領舟師攻其浮橋。


    為阻宋軍,元軍在此立了軍寨,並布設迴迴炮五十以控製江麵。


    山頂哨塔上,幾個元兵不斷地往下遊張望著。


    忽然,點點黑影出現在江水盡頭,元兵立刻敲響銅鑼,叫道:“宋船~”


    “宋軍來了,快進壕溝。”


    “藏起來,藏起來。”


    “快,快點。”


    說不盡的惶恐。


    水師戰敗的消息已經傳開,元兵不知道詳細,卻知道宋軍出了一種很厲害的新武器,糜爛數十裏的那種。


    大家知道這有誇大,卻能肯定一次幹掉百八十人沒問題,因為比天雷厲害很多倍嘛。


    旗艦上,管大收起望遠鏡,道:“貼著江邊過去,拿下嶽州再做計較。”


    計劃就是如此,相對於拿下白鹿磯,追殺元軍水師殘餘更加重要。ъiqugetv


    目下還不知道元水師藏進了洞庭湖還是躲進了漢江裏,但是拿下嶽州,就能控製長江中下遊。


    而且嶽州下遊的長江拐了個彎,畫出了一個“幾”字,鄂州等地就在凸出處,拿下嶽州後,可與南昌宋軍兩麵圍攻,徹底包圍鄂州元軍。


    因此船隊變陣,靠著南岸越過了白鹿磯。


    “忒也囂張!”白鹿磯主將楊文安氣的發冷,卻有一絲輕鬆。


    他得到的戰報要詳細許多,已經做好了殉國的準備,如今被宋軍無視,沒偷樂就不錯了。


    正午時分,艦隊到了青山磯前。


    北岸本有陽邏堡,當初伯顏沒有強攻,而是先搶灘南岸,招降了鄂州後轉而迴頭打下陽邏堡,打下之後,元軍發動百姓把陽邏堡拆的一幹二淨,因此宋軍沒有阻礙,到了青山磯前。


    這裏沒辦法跳過去,因為有江心洲把水道分割,若是放任不管,江麵會被迴迴炮轟擊的。


    所以,駐守水寨的元兵迎來了滅頂之災。


    炮艦圍著轟了五輪,元兵隻能躲在水中瑟瑟發抖,任憑好好的水寨被炸成廢墟。


    布置的迴迴炮、弩車其實還有些能用的,奈何全軍喪膽,宋兵踏上江心洲時就跪了。


    過了青山磯,江麵再無阻礙。


    宋軍速度太快,元軍並未來得及作出布置。


    管大將全軍分作三部,一部巡遊控製江麵,但凡元軍有設立水寨的想法,立刻過去轟一頓,一部沿漢水而上,追殺元軍水師的同時耀武揚威,本部則直撲嶽州。


    嶽州城裏,史格正在動員軍兵。


    “太子殿下給諸位分田地,又免徭役,宋賊來,諸位田地可能保存?


    今日,死戰而已!


    不是為報答太子殿下恩德,而是為了家小,保護自己能夠吃飽的日子。”史格聲嘶力竭。


    “報答殿下恩德。”


    “死戰!”


    “抵擋宋賊。”


    萬餘軍兵狂唿。


    士氣可用!史格對自己的動員能力表示滿意,隨即安排軍兵修建工事。


    本來這是民夫的活,奈何真金為了邀買人心,嚴禁各處將官強征百姓勞役,更別想當做炮灰使用,所以隻能軍兵親自動手。


    見上官百戶距離較遠,伍長鍾阿南低聲說道:“兄弟們,真要跟王師拚命?”


    鍾阿南平素訓練積極,此時說出這樣的話,同夥軍兵聽到都是詫異。


    很快,有軍兵低聲道:“將軍待我等不薄,不好吧?”


    “不薄?”鍾阿南說道:“可知朝廷隻收三成稅?而今我等辛苦開墾,卻要六四分,如何說是厚待?”


    “那是因為租借了耕牛種子阿。”


    “朝廷同樣租借,卻是免費,如何能比?”鍾阿南看遠處的上官沒注意這邊,繼續說道:“我等可都是漢人,如何屈居韃子之下作下等人?看他們那三搭辮發,實在沒眼看!


    韃子太子鎮守鄂州,精兵強將無數,卻不敵王師,就憑嶽州萬餘新兵,如何能抵擋?與其白白送命,不如早做打算!”


    什麽打算?各自心照不宣。


    鍾阿南沒有催促,任憑麾下消化這個消息。


    不一刻,有人道:“伍長,如何做?”


    反正是大意,眾人不會有心理負擔,迴到宋庭懷抱好處更大,還能活命,如何不心動?


    鍾阿南說道:“待王師抵達,我等陣前起義,百戶不阻攔便罷了,好聚好散,若阻攔,便莫怪不講情分了。”


    戰至如今,江淮元軍本部折損太多,嶽州沒有蒙古兵駐紮,隻有史格麾下的五百親兵充任各級軍官,因此軍紀約束較嚴,軍兵比較信服。


    若再有三五年,說不得就死心塌地了,奈何萬事都怕對比。


    荊湖兩路錢糧不夠用,軍屯自然要多收一些,比宋庭就差了太多了。


    又是此等危機時刻,早就潛伏的細作自然是動了起來。


    史格有家學淵源,早就做了防備,所以當晚間迴城,鍾阿南繼續串聯時,被當場擒獲,送到了史格麵前。


    “爾等淪為奴隸,乃是太子釋放為民,有給錢糧工具,建房舍開田地。


    如此厚待,爾卻忘恩負義,豈不愧乎?”史格破口大罵。


    鍾阿南迴道:“我本為民,自有田舍,奈何韃虜擄掠,若非朝廷勢大,豈能放還為民?”


    一句話頂得史格不知如何接話。


    是啊,本來就是老百姓,土裏刨食的存在,如今不過是轉了一圈罷了。


    “爾亦為漢人,何苦助紂為虐……”


    史格揮手喝道:“來啊,押入牢房,戰後論處。”


    左右親衛猶豫了一下,道:“如此動搖軍心,不殺之以懾諸軍?”


    “區區伍長不足為慮,可慮者宋軍也!若能敗之,諸軍自然歸心。”史格想了下,道:“起出府中財物,皆散之,以籠軍心。”


    元朝可不是宋朝那樣的高工資,史格又不是貪鄙之輩,其實存款不多,所以他隻給每個兵分了二百文錢,完全沒什麽效果。


    當初劉整降元,宋軍討伐,人給每個兵分了三兩銀子,軍官更多,一下子就籠絡了軍心。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自盡力而為,成敗自有天命。”史格如此安慰自己。


    作為史天澤之子,史格很明白用錢籠絡軍心是下策,用真心換真心才是王道。


    比如忽必烈親征鄂州時嚴禁軍兵入民宅,吩咐伯顏不濫殺人,包括更早之前的以漢法治漢地,都是為了收買人心。


    但是這一係列政策,在南方顯得太過無力。


    不是忽必烈或者真金不努力,而是小皇帝足夠狠,三成稅,徭役雜賦全免,真敢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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