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忽剌出就被人叫醒,然後趙孟理帶著他到了一間房裏。


    一個大桶,熱氣騰騰。


    趙孟理做了個手勢,說道:“請將軍沐浴更衣。”


    “好。”忽剌出答應,然後眼巴巴地看著趙孟理以及四個軍兵。


    趙孟理等了一會,看忽剌出不動,重複道:“請將軍沐浴更衣。”


    忽剌出忍不住說道:“沒有使女便也罷了,上官如何旁觀?”


    “此乃禮製所定,不得不為。”趙孟理迴道。


    個大男人洗澡有什麽好看的,又不是擊劍愛好者,奈何為了皇帝安全,不得不看著。


    忽剌出同樣別扭,卻無法拒絕,隻得扭扭捏捏地脫了衣服,忽然發現趙孟理緊緊滴盯著他的菊花,慌忙跳進了浴桶裏。


    “請將軍脫光衣服後再入浴桶。”趙孟理麵無表情地說道,看他不情不願,又補充道:“此來並非我願,實屬職責所在,不得不來,將軍諒解則個。”


    忽剌出忍不住問道:“麵見皇帝洗澡可以理解,為何爾等就在旁邊看著?”


    “將軍麵見忽必烈時,不用沐浴更衣?”趙孟理反問。


    “我倒是不用,不過呂文煥……”忽剌出突然明白了。


    呂文煥一幹降將麵見忽必烈前也是如此沐浴更衣,區別在於忽必烈派的女人,而趙昰派的男人。


    沐浴,無法隱藏兵器,哪怕穀道藏兵亦會暴露,更衣,取走所有暗器。


    這比搜身仔細,而且更有儀式感,充分體現了皇家的格調。


    一下子就不糾結了。


    洗了澡,到了行在外,胡風、姚裕國、袁達忠三人已經在等候。


    同為降將,袁達忠洗的香噴噴,而胡風和姚裕國則不用。


    內外不同,親疏有別,體現的淋漓盡致。


    等待時,忽剌出忍不住東張西望,時而嘖嘖時而撇嘴。


    胡風湊到麵前,問道:“是否感覺太過簡陋?”


    “山不在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搖頭晃腦地吊了吊書袋,忽剌出又道:“此間有天子氣,威嚴十足,何陋之有?”


    臥槽~胡風倒退兩步,上下打量了一番,發現眼前真的是膀大腰圓頭發焦黃的韃子,不由嘖嘖稱奇,說道:“卻不想是個文化人,失敬!”


    “哪裏。”忽剌出咧嘴一笑,全不顧露出了滿口黃牙,說道:“沐浴皇恩,猶如醍醐灌頂,靈感源源不絕,因此學了一首詩。”


    閑話的功夫,趙孟理出來,叫道:“宣胡風、姚裕國覲見。”


    胡風收起調侃的心思,整理了一下衣服,正步隨趙孟理走了進去。


    都是自己人,禮製也就比較簡單,姚裕國獻上阿剌罕人頭後,趙昰勉勵幾句,進入封賞程序。


    趙昰說道:“胡風,爾兩次策反敵軍,功勞不小,如今身份暴露,不宜再做幹探。


    朕意,爾為朕親從官指揮,轄八百人,除扈從王駕外,另負責緝捕叛逆、刺殺賊官,如何?”


    趙大曾言:“雖京師有警,皇城內已有精兵數萬。”


    這才是皇城司的真正實力。


    初始的皇城司主要負責皇帝、皇宮安全,甚至為了防止豫讓第二,專設司圊三人負責皇宮裏的廁所防衛。


    而皇城司的核心部隊稱作親從官,出入隨行,乃是皇帝貼身護衛,其六百人為一指揮,長官便是指揮。


    趙昰對胡風的任用,確實極其有容,姚裕國恨不得大喊“我來,我來……”


    胡風卻猶豫了片刻方才答應下來。


    要不是身份實在瞞不住了,他還是想去追求心跳。


    趙昰看向姚裕國,說道:“卿殺的阿剌罕,當提拔三級,然卿本是巡檢出身,朕加一級,授卿統製,如何?”


    “臣謝陛下隆恩!”姚裕國拜道:“陛下賞賜,臣不敢拒絕,然臣不擅長治軍,又不懂軍略,隻怕白白送了全軍姓名。”


    懂了,這是個不想當將軍的。


    趙昰不想強求,看向章鑒,問道:“台、溫、福等各州都巡檢可有空缺?”


    章鑒迴道:“原臨海江都巡檢朱維從劉師勇北上,如今臨海江都巡檢司無人主持。”


    趙昰說道:“如此,授姚裕國縣男,臨海江都巡檢。”


    “臣謝陛下隆恩。”姚裕國美滋滋地應下。


    一江都巡檢是從六品,負責的沿江兩岸的緝私捕盜,特別是有台州、黃岩這兩個對外港口,可比當統製爽太多了。


    安排了自己人,輪到了外人。


    先進來的是袁達忠,獻上特木爾人頭後,趙昰以其本部為一將,其人授都統,加縣男。


    將,是王安石改革時設立的編製,人數不等,便於靈活操作。


    殿內各人敘話封賞用時不少,忽剌出正抓耳撓腮時,忽然看到趙孟理再次出現,立刻打起了精神。


    “宣忽剌出覲見。”


    話音未落,忽剌出便急不可耐地應道:“臣忽剌出謹遵聖諭。”


    剛進殿裏,忽剌出便趴倒在地,道:“罪民忽剌出拜見大皇帝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身,躬身往前一步,又五體投地拜下,再說一遍。


    直接把所有人整不會了。


    國朝……不,往上追溯千年都沒這樣的禮節,實在是不懂。


    “罷了,不必如此。”趙昰免了忽剌出的一步一拜,道:“走上前來。”


    “謝大皇帝陛下隆恩。”忽剌出拜完了才起來躬身走上前。


    雙眼直勾勾地盯著腳尖,生怕有半分失禮。


    太緊張了,絲毫沒有殺人如麻上萬戶的風範,眾人看了都覺得好笑。


    趙昰說道:“忽剌出,可認識這兩人?”


    有禁衛把兩個人頭端過去,忽剌出一眼就認出了兩人。


    “啟奏陛下,此二賊分別為劄剌兒·阿剌罕和孛兒隻斤·特木爾,罪臣知其來曆。”


    阿剌罕,初為忽必烈怯薛,襲父職為諸翼蒙古軍馬都元帥。


    先隨忽必烈圍攻鄂州,後從伐阿裏不哥於昔木土腦兒,卓有戰功,次年從討李璮於濟南,敗之於老倉口,以功進都元帥。


    改上萬戶,授金符,從阿術攻宋,襄陽破,隨伯顏南下,去年加昭毅大將軍、左翼蒙古漢軍上萬戶,拜中奉大夫、參知政事,位在忽剌出之上。


    隻聽孛兒隻斤·特木爾就能知道這是宗室,他本是忽必烈的叔叔,不過不受待見,沒能封王。


    “此賊與天軍作對,實在死有餘辜!”唾棄了兩人,忽剌出再次拜下,道:“罪臣生於賊境,為賊人欺瞞,又不識天命,因此屢與王師征戰,損國朝將士良多。


    前日見識天雷之威,膽肝俱裂,忽覺天命在宋,因此幡然悔悟,願為王師走狗,乞請陛下允許。”


    看看,就這態度,不枉皇帝要抬舉他。


    “爾能棄暗投明,朕心甚慰。”趙昰誇了一句,問道:“爾可會養馬?”


    忽剌出迴道:“祖傳的手藝,選馬、配種、訓練、醫治,都懂,可為陛下馬夫。”


    趙昰說道:“擬詔,賜忽剌出順義北郡伯,授太仆寺少監權監太仆寺事,待太仆寺完備,改寺監。”


    “臣謝陛下恩典,臣寧願獻出腦漿報答。”忽剌出拜謝了卻不起來,又說道:“臣冒犯,求陛下賜名,以絕舊情。”


    這個可以有,趙昰想了片刻,道:“賜姓趙,名存忠,望卿莫負此姓名。”


    忽剌出……不,趙存忠拜下,道:“臣謝陛下恩典,臣寧願失了性命,也不辱沒了趙存忠。”


    安排妥當,按照慣例賜宴,畢竟初來乍到,總要好好招待一番。


    而在皇城司大牢裏,張雙國笑眯眯地對著李有義說道:“朝奉今日歸鄉,可喜可賀,且容本官好好招待一番。”


    “我說,我說,我什麽都說,隻求速死。”李有義嚇尿了。


    說來也是倒黴,本來都被鞏信給招降,卻不想忽然被人認了出來。


    策劃襲擊行在,搶奪天雷,這可是誅殺九族的大罪,鞏信當即翻臉,把他送到了溫州。


    李有義知道必死無疑,卻不想遭罪。


    皇城司可比閻王殿可怕。


    張雙國喝道:“來啊,賊子冥頑不靈,先揭指甲做個開胃小菜。”


    “我說,我什麽都說。”李有義劇烈掙紮,大聲求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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