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戰雖有斬獲,然船沉十七,餘者無有不傷,軍兵死傷六千餘,操舟人員傷亡過半,天雷僅餘八顆。


    江浙海師已無力封鎖錢塘,亦無力襲擾會稽,須得迴溫州恢複……”


    張世傑看完戰報,閉上了眼睛。


    每艘船上自船長以下,有四五十操作人員,另有軍兵一二百人,全海師總計一萬又三百五十人。


    如今損失大半,沒有一兩年恢複,怕是難以重新上陣。


    沒了海上牽製,陸上壓力大增,張世傑不得不考慮其中的變數。


    戰報需要繞好大一截路才能到張世傑手裏,伯顏接到戰報則早的多,此時他已經在蕭山見到了劉傑。


    劉傑當麵拜下,道:“末將無能,損兵折將而無尺寸之功,請丞相責罰。”


    “何以言罪也!”伯顏扶起劉傑,說道:“沿岸之困解除,大兵可傾力南下,此乃大功也!”


    雖說不知道陳勝興在半途又沉了三艘船,但伯顏可斷定,最起碼半年之內海上無憂,原本駐紮各地的軍兵可抽調南下。


    這是戰略上的優勢,至於說搶奪天雷……


    伯顏歎道:“南宋小皇帝仁義愛民,因此上下死戰,反觀本朝地方官員,殘害百姓,地方不靖,何以言忠耶?”


    臨安府安撫司經曆申屠致遠說道:“阿裏別為虎作倀,殘害地方,當奏請陛下問罪。”


    “吾自當上奏中樞以告。”伯顏迴了一句,看向呂文煥,問道:“元帥以為南宋小朝廷是否會抽調他處海師?”


    不是伯顏不想搞阿裏別,而是搞不了。


    首先阿裏別是阿合馬的人,輕易搞不動,其次阿裏別主管江南錢糧是忽必烈的意思,為的就是防止伯顏係太過壯大,所以伯顏隻能上奏,而不能直接處置。


    呂文煥說道:“福建廣東皆產船,如北方產馬,粗略估計,福建廣東二地有海船五萬以上,以如今宋庭的威信,定然可以抽調船隻封鎖沿海。


    然船隻易得,兵將難尋,想來三五個月可以安然無憂。”


    “丞相。”劉傑說道:“我等俘獲了一個指揮使,或許可問詳實。”


    “帶來問話。”伯顏說道。


    不一刻,陳列師被帶了進來。


    他因昏迷而浮於水麵,元軍打撈時被俘,一日夜間片言未吐。


    伯顏說道:“爾有大才,隻做指揮使實在屈才,轉投我朝可為萬戶,世代富貴不絕。”


    海師一船視作一營,綱首為指揮使,整體地位比陸軍高一等,即便如此,陳列師仍然是低級軍官,伯顏開出的價碼不可謂不高。


    陳列師卻恍若未聞,隻閉眼不語。


    呂文煥說道:“宋庭待武將,用時驕縱優寵,不用時棄若草芥,即便如此,依舊時時提防。


    反觀國朝,雄主在位,不憚文武,便如丞相總攬江南軍民,宋庭可乎?”


    陳列師睜開眼睛,蔑了呂文煥一眼,道:“背主貳臣吠吠狂言,不愧乎?”


    叭~


    呂文煥拍案而起,說道:“想我呂家時代忠良,至吾輩,家道中落而誌不改。


    吾少服戎行,壯臨邊徼,幹戈滿眼,輕性命於鴻毛,弓箭在腰,係死生於馬足,積功升遷,豈非當然?


    至元四年,吾接襄陽,漢水斷而外援絕,以羸弱之兵守城六年,王師不得寸進。


    便如此,趙氏尤不安心,欲以高達替吾,高達何人?每戰有勞始出,否即使兵士嘩於其門,其能自陷絕境乎?


    呂氏安而趙氏危?嗬!


    身陷死地而不屈,尤自見疑,主庸臣奸至此,豈是吾呂六負趙氏耶?”


    陳列師說道:“恩及父祖,澤披子孫,滿門富貴,豈非朝廷恩寵耶?


    便是朝廷見疑,終無所為,恩寵不減反增,即便爾不念朝廷,何以見同袍耶?


    襄陽死者巨萬,二張英魂猶存,皆視爾於九泉之下,可能安寢乎?”


    說完,陳列師看向伯顏,叫道:“韃虜,速速剖我心肝示之於呂賊,可見忠義也!”


    “來啊,帶下去!”伯顏立刻下令。


    立刻有軍兵進來,拖起陳列師往外走。


    陳列師掙紮著罵道:“呂賊,忘恩負義,叛國背主,今日不能食爾血肉,來日定為饗也……”


    喝罵未畢,元兵亂刀齊下,砍殺當場。


    見呂文煥臉色難看,伯顏勸道:“元帥定國安民,功勳卓著,外間非議不必介懷。”


    呂文煥迴道:“開城時自有預計,如今皇上信任,丞相親厚,何悔之有?”


    他投降後,忽必烈封其昭勇大將軍、侍衛親軍都指揮使、襄漢大都督,而宋庭給的隻是知襄陽府兼京西安撫副使。


    呂文煥投降絕不是因為官職,原因比較複雜。


    首先是元強宋弱太明顯,呂文煥守襄陽六年,期間張世傑、夏貴、範文虎等人多次組織支援,但都以失敗告終,隻有李庭芝派張順張貴兄弟殺進了襄陽,陳列師說的二張就是這二兄弟。


    當時援軍經過血戰殺入城內,張順失蹤,幾日後發現其屍體,身中四槍六箭,手中仍然拿著弓箭,而進了城的張貴又出城接應援軍,與元軍血戰,身中十餘槍,力盡被俘,不屈而死。


    呂文煥確實對不起二張,但是唯有二張入援,餘者不能,可見宋庭虛弱。


    其次是朝廷不信任,大概是呂家的門生故吏太多,也可能是元庭離間,或許是黃袍加身的後遺症,反正宋庭一直未對“呂氏安趙氏危”的謠言作出應對,而且想用高達替換呂文煥。


    高達當然是能打的,但是不見錢就嘩變,其實不能用。


    老婆孩子都在襄陽,襄樊被屠城,阿裏海牙折箭為誓……總之,呂文煥降了。


    門戶洞開,虛實皆知,學習呂六好榜樣……呂文煥很能幹,把蒙元這場大雪變成了雪崩,血崩的那種。


    伯顏自然不會提這些,看呂文煥恢複了正常,繼續商議軍略。


    呂文煥一如既往積極地建言獻策,說道:“丞相,宋軍海師各舟配天雷不過十餘發,足見其庫存空虛,或可大舉出兵。”


    “如何進兵?”伯顏問道。


    呂文煥閉嘴,把表現的機會讓給別人。


    鎮國上將軍、福建道宣慰使、水軍萬戶張榮實說道:“當各路齊出,令南人首尾難顧,至於本路,目下後方無憂,可調水軍一部攻運河,再以馬步軍一部攻東關。”


    “萬戶所言在理。”呂文煥附和,全看不出半點芥蒂。


    要知道當年忽必烈南征時,張榮實幹掉了呂文煥堂兄弟呂文信的。


    伯顏道:“既如此,傳令各地,七月十一準時進兵,各部會獵於溫州。”


    各將領命,立刻退下準備。


    就在此時,劉豪踏上了帝廟山(嵊泗列島小洋山,因建有隋煬帝廟而得名),張暄迎過來,說道:“劉兄來助,事情必然成功。”


    劉豪迴道:“須得張兄操持。”


    寒暄兩句,劉豪介紹隨船人員,都是擅長潛水者,有三十餘,來帝廟山幫助張暄打撈天雷的。


    “大海撈針,實屬不易。”張暄想起這二十餘天的辛苦,滿滿都是心酸。


    “張兄不必氣餒。”劉豪說道:“目下家祖正在籌謀設立海師,若是成功,張兄必為萬戶,副總管亦有可能。”


    “多謝通達公抬舉。”張暄大喜過望。


    當然,他也清楚成功的含義,一是劉浚籌劃海軍成功,二是他撈到了天雷,缺一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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