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州衙,宴席已經備下,趙昰當先坐了,又賜各人入座。


    趙昰端起茶盞,說道:“如今國事艱難,朝廷困窘,因此隻有薄食,諸卿莫要嫌棄,且以水當酒,同飲一杯。”


    “謝陛下。”眾人舉起茶盞。


    四菜一湯,確實不符合皇帝賜宴的身份,茶盞裏甚至都不是茶,隻是白水。


    陸秀夫說道:“陛下日常三餐,隻有兩菜,一葷一素而已。”


    文天祥感慨道:“陛下克儉奉公至此……臣若有此覺悟,何至於此!”


    趙昰道:“中樞貪圖享樂,上行下效,豈是卿之過?”


    文天祥性格豁達豪爽,平日錦衣玉食,聲伎滿堂,但是理宗晚年和度宗全年都在享樂,而大權獨攬的賈似道一個鳥樣,導致全國風氣都不好。


    國家危難時,文天祥卻把家裏的資產全部作為軍費,又道:“樂人之樂者憂人之憂,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


    這點陳宜中就比不了。


    當然,陳宜中其實也還行,當初大家流落溫州,陳宜中從族中取了錢糧接濟,因此陳元行家中抄獲不多。


    席間,趙昰不止誇獎了文天祥的忠肝義膽,還對杜滸幾人進行了表揚。


    “臣能抵達行在,皆眾人之功也。”文天祥開始為眾人請功:“杜滸為人機警,查探道路、尋找食物、收買賊兵,臣等得以脫身。


    呂武本為禁軍小卒,勇猛過人,臣等遇賊兵,其手刃十餘賊,因此轉危為安。


    李成本是臣門客,精通人情,與人交涉無往不利,又多智謀,規劃道路、決定行止,從無差錯。”


    在陪同文天祥出使之前,杜滸就職宣教郎、兵部架閣文字,如今立功歸來,官升三級是最起碼的。


    而呂武和李成是白身,如何使用倒是要費一番思量,因為太過提拔會讓別人嫉妒不滿,而獎賞太輕又傷義士之心。


    趙昰思考片刻,說道:“擬詔,授杜滸中散大夫、台州刺史,提點皇城幹事司。


    授呂武武功大夫,禦前禁軍虞候,天子禁衛都教頭,授李成武功大夫,禦前禁軍虞候,天子禁衛教喻,賜袁明迪功郎,錢百貫。”


    “臣謝陛下恩典。”李成和杜滸拜下領命。


    呂武拜下,說道:“陛下明鑒,臣欲往前線領兵殺敵,不願居於中樞享福,且文丞相勞苦功高,陛下何不嘉獎?”


    袁明道:“臣謝陛下恩典,伏惟陛下明鑒,臣送丞相南下,非為財貨功名,實乃慕其忠義,受其感召欲報效朝廷。


    今臣不欲財貨,隻求為禦前一卒,肝腦塗地亦不足惜。”


    趙昰看向呂武,不由感慨這麽直的人怎麽能活到現在的,跟皇帝說話都這樣,跟別人說話還不得一直到底。


    小皇帝卻是不知道,呂武就是這麽個直腸子,批評別人過錯都是當麵說,不留一點餘地,因此得罪了太多人,被人找借口弄死了。


    不過,人無完人,趙昰並不責怪,說道:“卿勇武過人,一戰格殺十餘人,然一人隻可殺十餘賊,教授百人則可殺千賊,教得成千上萬人,殺賊千萬,豈非痛快?”


    文天祥勸道:“陛下所言甚是,且拳拳愛護之心,子英不可推卻。”


    “臣叩謝天恩。”呂武領命。


    趙昰看向袁明,說道:“國事艱難,並無清閑之位,卿本良民,廣有家業,出仕並非好去處。”


    袁明俯首說道:“臣未曾讀太多書,卻也聽的許多故事,最愛嶽爺爺,臣沒嶽爺爺的本事,卻有嶽爺爺精忠報國之心,請陛下成全。”


    趙昰想了片刻,說道:“既如此,卿便入皇城司幹辦,負責南北消息查探、通傳事,如何?”


    袁明拜下,道:“臣定肝腦塗地以報陛下恩典。”


    “陛下。”呂武說道:“敢問陛下,文丞相可否官複原職?”


    趙昰隻當沒聽到,叫道:“來人,送杜滸四人下去休息。”


    出使之前,文天祥是右丞相兼樞密使,放在如今,僅次於江萬載,但是現今丞相與樞密使皆有人,而平章軍國重事又不能設置兩個,所以如何安排文天祥尚需思量。


    待到禁衛帶著杜滸四人離開,趙昰看向文天祥,道:“卿自揚州浮海而來,可否說說彼間境況?”


    文天祥迴道:“有小人進言臣已降元,李庭芝信以為真,未允臣進城,又欲派兵來殺,臣不得已複還真州。


    泡臣聽到消息,阿術攻揚州不下,乃築長牆困之,去歲冬,城中糧盡,死者滿道,今歲二月,饑荒越盛,赴濠水死者日數百,道有死者,眾爭割肉食之,頃刻肉盡,僅餘白骨。”


    蘇劉義歎道:“未曾想揚州艱苦至此,李庭芝大丈夫矣!”


    眾人都是點頭。


    餓到自殺,餓到吃人肉,就這樣李庭芝還能堅守,不是大丈夫誰是?


    文天祥繼續說道:“臣又聞,謝太後詔降,庭芝登城曰‘奉詔守城,未聞有詔諭降也。’使者又來,以箭射之。


    臣另聞,淮安許文德、盱眙張思聰、泗州劉興祖皆糧盡而降。”


    趙昰說道:“內無糧草,外無援兵,不得已而降,非罪也!”


    “陛下聖明。”陳宜中說道:“如今揚州困窘,未知能夠堅持多久,張樞密又無消息,當再遣人往之,召其領軍迴朝。”


    文天祥臉色一變,沉聲問道:“國土可棄乎?百姓可拋乎?今日不守土,明日無土可守,今日不愛民,明日民棄之,國必亡!”


    很顯然,李庭芝一走,揚通真三州必失,召迴李庭芝,與放棄三地無異。


    陳宜中道:“爾以為揚州等地可守乎?不過白白斷送忠臣良將而已!”


    文天祥迴道:“李庭芝等人皆忠義之輩,三州又有軍民二十萬,雖糧草不濟,然上下同心,足以據守。


    若朝廷能以船隊支應,給予糧草,元虜更加無計可施。”


    陳宜中說道:“張樞密領海船十,兵千餘,北上聯絡揚州,月餘無消息,敵情不明,計劃無從擬定,何以進軍?


    大江之上,元虜水軍密布,即便大軍前往,如何保證破敵?


    且揚州距離大江甚遠,即便大破元虜水軍,又如何破元虜馬步軍?”


    質問三連,文天祥無言以對。


    支援揚州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難,沒有切實可行的計劃,派兵過去就是送。


    趙昰打圓場,說道:“文相舟車勞頓,且去休息,揚州之事明日再議。”


    文天祥說道:“謝陛下愛護,然臣不累,尚可議事。”


    議個屁,陳宜中明顯看你不爽了啊,議下去就是爭吵!趙昰腹誹一句,安撫了文天祥兩句,讓人送他迴去休息。


    揚州這個問題確實拖了太久了,必須想個妥善的解決方法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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