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源在家,同樣忙得夠嗆。


    算算日子,兩三天之內,顧家就要被憤怒的昆山百姓給抄了。但他不想摻和這事。


    歸雨寧迴家靜養,鄧源一天往那邊跑好幾趟。


    昨天下午鄧源買了一堆靜心安神的藥物送過去,雖然歸昌世有“不收禮物”的家規,但既然是鄧源送過來的,似乎可以例外···


    今日一早歸雨寧隨口說了一句“頭疼”,鄧源便讓林嫂燉了一鍋天麻魚頭湯捧過去,盯著歸雨寧喝了三碗。而且再三交代:“今日若喝不完,一定要倒掉。天熱,放不住。明日若還頭疼,我再讓林嫂燉了送來。”歸雨寧佯怒:“我家就這麽窮,稀罕你這一鍋湯?”


    鄧源知道自己關心則亂,說錯了話,連連賠罪。


    歸莊遠遠瞧著,偷笑不已。


    正打鬧間,陳伯出現在大門口。


    鄧源一眼瞧見,知道陳伯一定有事,便向歸雨寧告了辭,走到門外問:“何事?”


    陳伯拉著鄧源走遠了些,才壓低聲音說:“大掌櫃要見你。”


    鄧源心裏一翻個兒:“這便宜老爹,又要給我下什麽套兒?”


    兩人並未迴後麵的宅子,而是來到了一路鑽小巷來到了新寧街。陳三吉這兩日就在此藏身。


    今日又多了兩人,鄧鼎城和葉家小童。


    “崔廩生這兩日不太老實。”鄧鼎城開門見山。


    鄧源一驚:“怎麽?”


    “昨日他在街上看到了陳三吉的畫像,應該是認出來了。”


    “他去報官了?”鄧源緊張地問。


    “沒有。”鄧鼎城笑道:“看來這是個貪財又膽大的人,生出了別的想法。他昨日先去了顧宅看了半天熱鬧,又到宣化裏轉了一圈。”


    果然聯想到了鄧源身上。


    “您打算怎麽處置?”鄧源聲音有些發顫。


    “花點銀子唄。”鄧鼎城無所謂地說。“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是小問題。其實他的時間並不充足。一兩天之內,我會安排人衝進顧宅,到時候就會有人在宅子裏‘找’到這孩子。”鄧鼎城指了指葉家小童,小童機靈地衝鄧源笑笑,想必已經成了鄧鼎城的同謀。鄧源不禁讚歎這個年代孩子的早熟。鄧鼎城繼續道:“那時陳三吉便可趁亂出城,塵埃落定之後,崔廩生再找你麻煩,就成了血口噴人了。反正有不少人看到他在淮揚酒樓與你口角,他有汙蔑你的動機。”


    “他若是今夜來找我呢?”


    “先試探他一下,看他知道了多少。若他已經十分篤定你與劫匪有關,並且要的銀子不多,不妨先答應下來。隻要別壞了我們的事就行。若他隻是來詐你,又沒有證據,你不必客氣,讓陳伯直接將他趕出去。”


    鄧源還是愁眉苦臉:“最後不會鬧到要殺人滅口吧。”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必杞人憂天。想讓人閉嘴,法子多得很,不一定非得喊打喊殺。”


    “若我對崔廩生避而不見呢?”


    “他若找你,你一定要見!”鄧鼎城語氣很堅決。


    鄧源想了想,便答應下來。


    鄧鼎城示意陳伯帶著葉家小童先退下,瞧瞧對鄧源道:“這件事了結之後,我會請府裏給你下個旌表。”


    鄧源有些懵圈:“什麽?”在他的印象中,隻有那玩意兒隻有老寡婦才配得上。


    “你救迴歸家小娘,這不是見義勇為麽?地方官府勸善教化,雖然不能給你立牌坊,但知府老爺寫塊匾不在話下。”


    這···這就見義勇為了?


    鄧源不知該不該接受,吭哧半晌,忽道:“您不是不願意我出風頭麽?”


    那次在魁星樓對對子出了點小風頭,沒兩天就要搬家。鄧源知道老爹還是很忌憚段氏的。


    鄧鼎城沉默片刻,忽然一笑:“等這件事做成了,你搬到蘇州去住,又如何?”


    鄧源恍然。鄧鼎城親手操持的這件事,解決了段家的燃眉之急,以後在段氏麵前說話自然更添了三分硬氣。就算揚州那位大舅老爺,對鄧鼎城也要比以往更客氣。


    到時候鄧源就算公開拋頭露麵,又有誰敢再嚼舌頭?


    ···


    崔廩生是個不太能沉得住氣的,天剛擦黑,便來鄧宅敲門。


    見他是孤身一人前來,鄧源也有些意外。一般要威脅恐嚇別人,怎麽地也要給自己留個後手,至少要帶個同伴,免得被人滅口。而崔廩生單刀赴會,若不是膽氣過人,便是人緣太差,要不就是不想和別人分錢。


    一番生硬的客套之後,崔廩生直奔主題。


    “鄧兄好手段,明麵上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像個規規矩矩的生員,暗地裏卻做下這等大案。鄧兄自西北而來,莫非和流寇還有些瓜葛?”


    鄧源已然做了一定心理建設,麵對這個惡客並不慌張,若無其事地笑道:“崔兄很風趣,你看我手無縛雞之力,流寇應該不會收我。而且您說的大案子,是指什麽?”


    崔廩生向外一指:“前日鼓樓廣場,觀音和哪吒被劫,是鄧兄的手筆吧?嘖嘖,觀音一劫一送,鄧兄博了個英雄救美。小哪吒送給了顧老相國,莫不是還想讓他幫你引見朝中大佬?”


    鄧源聽了,便知道這廝對整件事情隻是一知半解,便假裝驚奇:“莫非崔兄覺得,我和劫匪有勾結?”


    崔廩生目中生光:“難道不是?昨日我在街上看到海捕公文,畫像上那人,我是見過的。巧合的是,前日在淮揚酒樓,那人還替鄧兄解圍,這件事你總要給個說法吧。”


    鄧源嘴硬到底:“替我解圍?那日我是當眾出醜了麽,還需要別人為我解圍?再說了,崔兄怕是不知道那畫像是哪兒來的吧。”


    崔廩生一愣:“難道是你畫的?”


    “雖然不是我畫的,卻是我描述,歸莊畫的,我倆一起送到縣衙。否則,衙門裏哪裏會這麽快就拿到畫像。我若和他們是已一夥的,難道是在大義滅親?”


    崔廩生雙眉緊皺,忽然哈哈大笑:“鄧兄,告辭。”起身一拱手,瀟灑離去。


    走到院中,又迴身道:“鄧兄,不用著急,我一定會拿到你通匪的死證!”


    鄧源站在門內,也是一派高人風範:“那我靜候佳音。”


    崔廩生一甩衣袖,冷不防陳伯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後。崔廩生驚出一身冷汗:“你要做什麽?”


    陳伯陰沉一笑,露出不多的幾顆黃牙:“相公,天黑了,路上小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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