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兆豐年。


    年關將至,人們在這不大不小的雪中,歡歡喜喜置辦著年貨,準備好好過一場大年。


    臘月二十二這一日,蕭煜將公務帶迴侯府,準備一次性處理完,再提前給朝廷官吏放年假。


    兩車奏折被拖迴侯府後,蕭同誌喝了口嬴晚舟熬的薑湯暖暖身子,搓搓手準備開始一日的忙碌。


    這裏的奏折大多都是地方官吏送到朝廷來的述職奏折——


    有的無關緊要,全是“陛下安好”“今天天氣好”之類的無關緊要的話;有的寫了兩三句官場話,就開始拍馬屁;有的則是寫了今年送的什麽貢品。


    隻有小部分是老老實實寫了今年一年的情況。


    蕭煜麵無表情地批完了幾十斤拍馬屁的奏折,準備喝口茶再折磨自己的眼睛。


    “先生。”彼時,王疏入內,朝蕭煜作揖。


    “功課學完了?”蕭煜頷首,遞給他一盞熱茶。


    “學完了。先生……有位郎君在門口求見。他自稱是十三公子嬴不棄。”王疏坐到軟墊上,端過茶小抿一口,想起什麽忙道。


    蕭煜挑眉。


    嬴不棄?


    有點耳熟。


    片刻後,蕭煜記起來了這號人物。


    嬴不棄,天和帝第十三子,母親是已故的範陽夫人,出身範陽盧氏。


    因為是早產,故自幼體弱多病,但才華橫溢,名下有一批忠誠的追隨者,多為範陽盧氏家臣,和出身寒門或出身草根的子弟。


    若他記得不錯的話,文君在世時曾經對此人讚許過,說他有君子之才,可惜母妃早逝,若不然這儲君之位他是可以爭一爭的。


    嬴不棄和蕭煜基本沒有交集,今日登門,難道是為了立儲一事來的?


    思忖至此,蕭煜召來蕭道明,讓他引嬴不棄入內。


    不多時,一個裹著白狐裘的男子隨蕭道明緩緩而來。


    男子身形偏瘦,臉上帶著不正常的蒼白之色,走兩步咳嗽一下,仿佛一陣風吹來他便能倒下來碰個瓷。


    此人便是嬴不棄。


    “蕭相。”見到蕭煜,嬴不棄將手爐交給旁邊跟著的侍衛,朝他微微作揖。


    “殿下不必多禮。”蕭煜起身,虛扶他一把,將其迎入內屋。


    王疏端來茶水,便將門帶上離開了。


    “殿下素來待在府中,今日怎的得空出來了?”蕭煜給嬴不棄添了一盞茶,微微一笑。


    嬴不棄捂拳咳嗽一聲,摩挲著茶盞邊緣,沉吟片刻後道:“實不相瞞,今日吾前來,是為立儲一事。”


    果然。


    “此話何意?”蕭煜挑眉。


    “先母早逝,曾有一段時間,吾被姑姑養在名下,得她教導,知天下百姓之苦。蕭相揚名後,吾一直暗中觀察——”


    當發現蕭煜確實人如其名,一直在位百姓做事時,嬴不棄便起了爭奪儲位的心思。


    他想拉攏蕭煜,和他一起開創新朝。


    “臣為何要幫殿下?”蕭煜垂眸盯著飄忽不定的茶霧,讓旁者看不清他的心思。


    “因為你我都心向百姓。正如蕭相屋中所掛的這幅字。”嬴不棄指了指蕭煜身後掛起來的那張字。


    蕭煜順著嬴不棄所指的方向側頭。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既然想要聯手,殿下有何誠意?臣又能從中得到什麽好處?”蕭煜迴眸,看向麵前之人。


    嬴不棄沒有立即迴答,而是起身望向窗外。


    滿庭飛雪。


    “大丈夫生於天地間,豈能鬱鬱久居人下。吾知蕭相之心思,能深得姑姑青睞的你,又怎會沒有和她一樣的念頭。”嬴不棄側頭,微微一笑,


    “吾的誠意,便是百年後,這天下拱手贈卿。”


    “這般舍得?”


    “江山社稷,能者居之。蕭相之才,比及堯舜。若得天下,吾這副身軀無法綿延子嗣,亦不舍得將隱隱有太平之勢的社稷交付給思想老舊之輩。


    言至此,蕭相大抵能會吾心意了。”


    蕭煜看著他清亮亮的眼睛,片刻後低聲一笑:“殿下這張嘴,和我家門客還真是有的一拚啊。”


    片刻後,他緩緩斂起笑容:“我可以祝您一臂之力。但您若是個表裏不一之輩,您這位子,臣可以送您上去,也能拉您下台。”


    “自然。”


    大雪紛飛的這一日,嬴不棄和蕭煜歃血為盟。


    天和五十八年,正月十七,範陽侯攜盧氏子弟,同蕭煜一黨聯名上奏,立十三公子嬴不棄為儲君。


    天和帝迫於蕭煜的威壓,寫下了立儲詔書。


    次月,儲君行冊立大典,布告天下,鹹使聞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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