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八。


    徐州大雨。


    荒無人煙的羊腸小道上,頭戴鬥笠的少年一邊扶著一隻胳膊,一邊踉踉蹌蹌地奔跑。


    羊腸小道的盡頭是岸邊,岸前是湍急的河流。


    少年麵色一變,下意識刹住腳步,轉身看向身後窮追不舍的那些人。


    見他停下,那群人也跟著停下。


    “跑啊,怎麽不繼續跑了?”


    “不是號稱江湖輕功第一人嗎,怎麽連我幾個也跑不過啊。”


    “哦,想起來了,你被我們下了軟筋散,輕功用不出來。”


    “還不快快束手就擒,好讓我等早日迴去交差?”


    “……”


    “……”


    幾人猖獗地笑了起來。


    眼見他們步步緊逼,追風一把抹掉嘴角血漬,嘴角也扯開一抹笑——


    “若此番小爺大難不死,他朝必取爾等項上狗頭!”


    說罷,便轉身跳進湍急的大江之中。


    小小少年的身影很快被衝走,眾人反應過來時,他已經淹沒在水中啦。


    “娘的,晦氣!找!主公有令,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一個人啐了口唾沫,盯著那湍急的水流,惡狠狠開口。


    ……


    牛耕推行以後,徐州天氣漸漸炎熱,灌溉農田又成了一個問題。


    蕭煜帶著謝玄等人實地考察,召集工匠,開鑿溝渠,將各大江河支流之水引到農田附近——


    這種人工開鑿的河流,就成了大夏人工運河的先驅。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在河流以最快的速度開鑿出來後,蕭煜靠著係統給的草圖與工匠研究數日,成功搗鼓出了水車,並以水車灌溉農田。


    這樣一來,就省了不少力氣。


    蕭煜又觀察了這些江河修築的大壩,確認它們十分安全,還能保障上百年之後,便準備去看一看百姓們的田地。


    已經七月了,徐州各地的牛耕都推行起來,百姓們幹活輕鬆,也越發賣力。


    蕭煜自己也有一片農田。


    除了種植薯蕷,他還種植了給牛吃的草料。


    並以市場價格賣給朝廷,懿德王姬再轉租百姓。


    是的,租。


    當然現在隻是租,等到經濟上來以後,該賣還得賣。


    不然就要一直虧錢啦。


    在蕭煜給自家農田安置了水車之後,正要偷個半日清閑,謝玄忽然麵色慌張地進來——


    “主公,我們引流時,河裏飄過來一個人。我剛剛看了一眼,好像是追風少俠!他受了重傷,已經快要沒氣了!”


    蕭煜:“???”


    與謝玄趕到現場時,眾人請來了醫師,正在對那個重傷的少年進行搶救。


    蕭煜撥開人群,見到這廝肚子鼓囊,臉有些發紫,連忙蹲下去給少年進行心肺複蘇,並用上了人工唿吸。


    眾人:“!!”


    謝玄:“?!!”


    這是什麽操作?!


    旁邊的範蠡扭頭咳嗽一聲,淡淡開口:“醫師留下,其餘人迴避。”


    眾人紛紛扭頭離開。


    片刻後,追風猛地咳出幾口水,胸口開始有了起伏。


    “老先生,勞煩幫他看看。”蕭煜起身給醫師讓了個位置。


    老醫師的目光在蕭煜和少年兩邊挪動,片刻後帶著一副我懂我都懂的表情蹲下去給追風進行簡單的止血包紮。


    “他被人下了軟筋散,如今藥效已經過去,隻要喝一帖藥便能恢複體力。至於外傷,老夫需要迴醫館另取外敷藥物。”


    蕭煜讓謝玄和範蠡和老醫師迴去,自己背起追風往他們暫住的別院走去。


    追風是被熱風悶醒的。


    少年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感受到自己被人背著,微微一愣。


    “撐著,醫師去給你拿外敷藥物了。”


    好熟悉的聲音,是蕭煜。


    “又欠你一條命啊。”追風咳嗽了兩聲,咧開蒼白的嘴笑,意識開始慢慢模糊,


    “多謝……蕭刺史……”


    說罷,少年便不省人事。


    蕭煜把追風背迴去,放在床榻上時,注意到他手臂上的刺青,目光一頓。


    這刺青的紋樣,好像在哪見過。


    謝玄和範蠡帶著老醫師迴來時,蕭煜趁著老醫師敷藥期間,將這刺青的圖案畫了下來,放在兩人麵前:“可曾見過這刺青紋樣?”


    “這個兇神惡煞的,什麽人用它來刺青?”謝玄瞪大眼睛。


    “是檮杌。”範蠡麵色微深,


    “大夏律令有曰,凡被定罪為亂臣賊子者,沒家產,夷三族;若族中有幼子,賜墨刑,世代為奴。他們給亂臣賊子的子嗣刺上去的紋樣,便是檮杌。”


    蕭煜愣了愣,隨即抿唇。


    他想起來了。


    曾有一本書對各種圖案紋樣進行解釋和介紹,其中便有寫道在大夏檮杌是窮兇極惡的象征,多用於刺在罪臣之子身上。


    而刺有這種圖案的人,基本都是生下來便要刺在身體的某處了。而且對於大夏世家而言,這些被刺青的奴隸,比牲口還要不值錢。


    其他奴隸在他們眼中也一樣。


    這也便是說……


    “主公這刺青圖案,從何處發現?”範蠡忽然問道。


    蕭煜還未說話,便聽老醫師張口道——


    “醒了,醒了,這位小郎君醒了!”


    蕭煜進去,見老醫師麵色微妙,頓時明白他也看到了那檮杌刺青。


    讓謝玄去熬藥後,蕭煜將老醫師帶到旁邊,笑眯眯開口:“老先生方才瞧到了什麽?”


    “蕭刺史,老夫什麽也不曾瞧見。”老醫師心頭一凜,連忙跪地叩首。


    將人攙扶起來,蕭煜拍拍老醫師的肩膀,朝他手裏塞了一塊金子:“勞煩老先生了,少伯,送他迴醫館吧。”


    範蠡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裏屋的追風,帶著老醫師離開。


    等到眾人皆不在,蕭煜這才起身去往裏屋,在茶案前坐下,倒了一杯茶小抿一口,輕描淡寫道:“少俠臂彎上的刺青,好生奇怪。”


    追風麵色一頓,隨即苦笑:“你都知道了。”


    “我隻知道這刺青來曆。不過我好奇的是,為何你會成為江湖子弟?”


    追風低下頭,看著自己滿是傷口的手掌:“蕭刺史若有空閑,可允我給你將一樁故事?”


    “洗耳恭聽。”


    少年沉吟片刻,娓娓道來。


    因享有“四塞之國”之譽,隴西自古便是兵家必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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