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壺先生,中午的餐廳我已經訂好了,是肖伯爵喜歡的口味。用完午餐後,按慣例你可對她發出明天的邀請。”


    “明天去哪?”


    “明天去攀岩。”


    “後天呢?”


    彌斯特奧飛快地白了吳桐一眼,不情願地點開影仆說:“按計劃,後天去火山口湖劃船,大後天漫遊太空,然後是去明星劇院,黃石王國公園……”


    彌斯特奧疑惑地關掉影仆,抬起頭問:“真的需要去這麽多地方嗎?我怎麽感覺你是要泡她?你可別忘了正事,要記得替我說話啊。”


    “放心吧,隻要這幾天能哄肖芮開心,拉近你們的關係,我不替你求情不是一樣能達到目的。說起來這幾天你還得好好表現呢。”


    “嗯嗯好吧……”彌斯特奧忽然有一種被騙的感覺,可事關自己的身家性命,他又不得不硬著頭皮一試。畢竟在那些關於林家倒台的流言中,有一個他沒敢告訴吳桐:


    傳言中,幕後陷害林家的人就是肖曙光。前第一執政官林靜竹死了,肖曙光上位,占據了林家過去的政治領地,成了整件事中獲利最多的人。也難免被人在背後懷疑,隻是迫於肖曙光現在的權勢,沒有人敢公開議論。


    連林家那樣的龐然大物都倒在了肖曙光手中,何況他現在一個沒有能力,沒有靠山的空殼公爵呢?想到這裏,他迅速丟掉了不滿的情緒,就算這小子真要泡肖芮也和他沒關係。隻要自己能保住性命,繼續過著花天酒地的生活就夠了。


    別的他不會,討女人歡心這點他還是頗有心得。這也是之前性格孤僻淡漠的肖芮單單和他關係親密的原因。


    吳桐同樣滿懷心事,即使有彌斯特奧和肖芮的掩護,想從長期觀眾爆滿的明星劇院找到【食人草】也是大海撈針,不過好在有劍靈的掩護,暫時不用擔心身份被暴露了。


    他仔細迴想著嚴穆當時和他說的每一個字,生怕有什麽遺漏的細節,可惜,他並沒有獲取到什麽新的線索。到目前為止,他對【食人草】的了解依然為零。


    這時,小院的門緩緩打開,彌斯特奧看著款款走來的肖芮,驚得瞪大了雙眼。這是一個他從沒見過的肖芮:


    白皙精致的臉上施了淡淡的妝,半短發紮成了俏皮的馬尾辮,上身穿著卡通圖案的衛衣,下身是天藍色的緊身牛仔褲,淡淡的香氣隨風傳來,滿溢著初戀的純情味道。


    太陽真是從廢土出來了,這還是那個疑似有自閉和暴力傾向的假小子嗎?彌斯特奧看得眼睛都直了,暗暗感歎旁邊的癩蛤蟆恐怕真要吃到天鵝肉了。


    “酒先生,他怎麽來了?”肖芮徑直走到吳桐身邊,一臉嫌棄地問。


    “我正借住在他家,就讓他送我來了,到電影院他就走。”吳桐生硬的解釋道。


    “哼。”肖芮斜了彌斯特奧一眼,不置可否。


    “嘿嘿,快上車吧,外邊涼。”彌斯特奧厚著臉皮走上來,主動拉開了車門。


    一路上,彌斯特奧各種找著話題,肖芮自然是一概不理,吳桐也不怎麽接話,氣氛逐漸尷尬,彌斯特奧也隻好知趣的閉上了嘴。


    直到目送著了兩人有說有笑地走進電影院,彌斯特奧才長舒了一口氣,癱坐在車裏。對他這個浪蕩公子來說,做這些伺候人的事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極致了。現在,他隻有默默祈禱吳桐能靠譜些了。


    “先生,先生,給小姐買束花吧。”見有情侶過來,一個衣著寒酸,但幹淨可愛的小男孩兒背著一籃鮮花跑了過來,怯生生地說。


    白雲城雖然有嚴格的人口管理製度,仍不乏落魄的貴族和偷渡來的貧民。這些人就像是這座天空之城的附庸品,躲藏在被人遺忘的角落,憑空出現在電影院這種權貴出入的地方,賺到些小錢後又在夜深人靜時退去。


    通常,小男孩得到的都是嗬斥和白眼,運氣不好的話還會讓保鏢暴揍一頓,但今天他的運氣顯然不錯。


    吳桐從錢包裏掏出一張五十塊的鈔票遞給小男孩,隨手從花籃裏拿了一束花。錢包不是他的,錢自然也不是,他很樂意幫助一下這個可憐的小男孩。


    “哇,酒先生,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向日葵?”肖芮自然的從吳桐手中接過花束,笑容騰得綻開,又很快收了迴去,在臉上留下一抹緋紅。


    吳桐對王國的禮節一知半解,並不知道初次約會時向女士獻花是釋放愛意的信號。隻是他看肖芮笑的這樣開心,也不由笑了兩聲應付。


    “先生!”


    小男孩忽然又喊了一聲,叫住了吳桐。


    “請問,克朗街怎麽走?”


    吳桐自然不認識白雲城的街道,他看向肖芮,肖芮笑盈盈地彎下腰,摸了摸小男孩的頭,說:“我也不知道克朗街在哪,不過我可以叫一輛車送你去。”


    “不用了。”小男孩臉一紅,快步跑開了。


    肖芮有感於小男孩的天真可愛,衝吳桐燦然一笑。肖芮感覺他的表情有些僵硬,自從兩人迴到白雲城後,好像他的心事越來越重。


    但肖芮隻當是他不習慣於貴族的生活,怕刺到他的自尊心,也不想多說什麽,隻是默默靠近了吳桐,兩人迎著陽光,慢慢拾階而上。


    坐進包廂中,吳桐感受著光影在身邊掠過,完全置身於異世界,第一次體會到了科技之美。


    哪怕他再對這個城市深惡痛絕,也不得不讚歎它的強盛美好。沉浸在了聲與畫的盛宴之中。可忽然一個瞬間,他就想到了在這美好背後,是無數卑賤的奴隸用汗水和鮮血供養的,是建立在無數人的骸骨之上。


    想到這裏,他覺得脊背一陣發涼,如坐針氈,再也沒辦法欣賞電影之美,隻想趕緊離開這裏。


    “你怎麽了?”肖芮注意到了吳桐的異樣,握住了他發汗的、無所適從的手,關切地問。


    吳桐搖搖頭,沒有說話。


    “你不舒服,我們先迴去吧。”肖芮輕聲說,扶著吳桐站起身,朝外麵走去。恍惚間,吳桐任由肖芮攙扶著自己,離開了影院,直到唿吸到新鮮空氣後才緩過神來。


    “我送你迴去吧酒先生,我可以再給你找一個住處。”肖芮再次表達了對彌斯特奧的厭惡。


    “我……”吳桐正想著該找什麽理由拒絕,彌斯特奧已經大步跑了過來,神色慌裏慌張的,顯然沒有想到兩人這麽快就出來了。


    “肖伯爵,這麽著急啊,不喜歡這?咱們換個地方吃啊?”彌斯特奧甩甩額前的金發,用極富魅力的腔調說。


    “那我先迴去了酒先生,明天見。”肖芮完全沒有理會彌斯特奧,和吳桐道別後,緩緩走遠。


    一道晚風從她的發絲間悄悄拂過,帶著眷戀和惆悵投進天空,再從吳桐身邊吹過時,已經滿載了沉重的時代印記。在充滿血淚的世界裏,任何一丁點的浪漫都是異端。


    “明天去明星劇院吧。”不知過了多久,晚風吹盡,吳桐輕聲說。


    “我他媽……馬上找人看看,你說你又想什麽呢酒壺先生?這明星劇院的票可不是花錢就能買到的,那是有多少人都……誒我前愛的姑媽,您說什麽呢,沒事兒,我這不是想您了……”


    吳桐忍受著彌斯特奧的聒噪,自顧自走下台階說:“我就是裝不下去了……”他的聲音極其細微,像是對自己說,又像是對風。


    直到兩人坐進車裏,駛出停車場,賣花的小男孩忽然出現,他目視車子消失在視線中,像無人注意的幽靈,迎著冷風,沒入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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