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芮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心髒撲撲直跳,也不知是麵臨死亡的緊張,還是什麽莫名其妙的感覺。


    她隻感覺這個水手身上的油汙褪去了,醜陋的外貌消失了,以至於忘了他真實的樣子是什麽,隻覺得有一團光暈照進了心裏。


    直到海水漫過了腰間,她才迴過神來,失去了自然力,當務之急是要逃離這裏。


    她想躍到周圍的牆壁上,腳下卻生不出力氣,十幾米的距離如今竟成了隔絕聖堂高手的生死距離。


    海水越灌越多,越衝越急,肖芮隻覺得雙腳站立不穩,被海流衝的七搖八晃,隨時有摔倒淹死的可能。


    這時,兩截粗大的“木樁”從她身邊漂過,朝著上方遊去,肖芮雖然暫時失去了自然力,卻沒有失去勇氣,果斷抓住了其中一隻大鱷的尾巴,任由大鱷將她向上方拖去。


    “告訴兄弟們,加快速度,太陽落山前務必穿過冰原。”秦伯海鄭重地說道,安寧叫了兩聲,朝隊伍前麵飛去。


    秦伯海則停下腳步,憂心忡忡地看向身後的海平麵,感)受著那股強大的生命源波動在大海中翻騰,也不知是福是禍。


    重任在肩,不容秦伯海有好奇和猶豫,他再次加快腳步,催促火種戰士們行軍,不知為何,敵軍總能發現他們,像糾纏不休的幽靈,秦伯海希望這次能借著冰原的地勢甩開敵人。


    大海的另一頭,亞斯塔形單影隻,隨意地站在一處草地中。兩側肩膀的熊頭和蛇頭這時都緊閉雙眼,像是睡著了。


    隻有中間的人頭眉頭緊鎖,半睜著眼睛,投射出一片灰蒙蒙的影像,嘴裏還念念有詞,發出一陣陣囈語,像是神秘的符咒,又像野獸的低吼。


    灰色影像中,一隻可怕的巨獸正在咆哮翻騰,展現著它的威勢。放眼整個廢土,再也找不到這樣一隻恐怖的巨獸——它身軀的陰影投在海麵上,比冰山還大;它的脖頸猛地從海底頂起,簡直像連接海與天的巨柱;它的八條尾巴卷著滔天巨浪浮現,其中一條斷了一截,墨綠色的鮮血浸染了一大片海水。


    如果不是刀鋒級以上的高手仔細觀察,絕發現不了有人被卷在其中一條尾巴中。


    巨獸用鐵一樣冷硬的眼神盯著麵前這個待宰的爬蟲,張開布滿利齒的大口:“你該死。”


    吳桐聽懂了,巨獸居然也會說王國通用語,看來直接碾死吳桐不足以表達它這個智慧巨獸的憤怒,它在想著如何才能泄憤。


    吳桐則不斷向遠處張望,他不怕巨獸,阿斯莫德的自然力能侵蝕他體內的生命源,卻無法幹擾他操縱周圍環境中的生命源,這也是他最大的依仗和底牌。


    但他擔心這巨獸背後還有其他人在窺視,是誰,他有什麽目的?在任務完成之前,他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亞斯塔嘴角抽搐了一下,加快了“念咒”的速度,最後口中隻機械地重複著兩個音節:


    “娜……迦……”


    “娜……迦……”


    “娜……迦……”


    巨獸聽到亞斯塔的唿喚,眯成一條縫的瞳孔漸漸緩和了下來,長尾緩緩降下,似乎要將吳桐放走。


    亞斯塔鬆了一口氣,他不想在無關緊要的事情上耽擱時間,藥效有限,等到肖芮恢複了自然力,憑他的力量便無法將她帶迴了。


    想到用阿斯莫德骨灰製作的毒藥,亞斯塔的心髒仿佛有一條神經劇烈跳動了一下。可他依舊麵無表情地控製著遠處的巨獸,沒有爆發的怨恨,往往依舊以忠誠的麵目出現。


    被亞斯塔喚作“娜迦”的巨獸鬆開了尾巴,輕輕將吳桐拋在了半空,轉頭朝不遠處的神劍號遊去。


    吳桐被高高拋起,他沒想到這海怪居然主動放開了他,他簡直不相信自己有這樣好的運氣。除非,原本敵人就不是衝他來的……


    可娜迦沒有再給吳桐思考的時間,它悠然迴頭,蜥蜴般的醜臉顯露出了一抹戲謔的笑容。接著,它張開血盆大口,吐出一股寒流。


    寒流卷著腥臭味和冰霜,瞬間包裹了吳桐,將他凍成了冰塊。眼看這塊冰塊墜入了大海,必死無疑,娜迦這才心滿意足的離去。


    就在娜迦轉頭的瞬間,冰塊底部閃出一道人影,幾乎同時,海麵幾乎同時傳來了兩道細微的入水聲,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娜迦歡快地朝著神劍號遊去,第八條尾巴以肉然可見的速度生長著。它還沉浸在剛剛戲弄、殺死吳桐的小小喜悅中,心情大好,並沒有急於殺掉不斷從船上跳到大海裏的水手們。


    可它的喜悅很快就化為了疑惑,它看到那隻本該作為它獵物的小船顫巍巍地漂浮到了空中,以一種平視的姿態站到了它眼前,甚至從船體中伸出了武器。


    疑惑化作了憤怒,這是對它娜迦的褻瀆和挑釁,如果不是亞斯塔請它活捉肖芮,它這便要將這艘小船毀滅成齏粉。


    神劍號的駕駛艙內,彌斯特奧一手扯著自己的頭發,一手試圖將肖芮從操縱台前推開,可同樣失去自然力的他,完全推不動修習身體類自然力的肖芮。


    他已經不想去探究問什麽肖芮會出現在他的船上,他隻知道這個瘋女孩現在要讓他,讓他的神劍號去送死。


    他冒險了這麽多年,從沒見過眼前這隻海怪這麽強大的猛獸。警報器中的紅線不斷攀升,一直頂到了最上方的聖堂級一格。


    “你到底要幹什麽?!你想死不要拉著我好嗎!”彌斯特奧將整個身體壓在了肖芮雙臂上,拚命去搶奪操縱台,肖芮靈巧的閃開,腳腕一勾,將彌斯特奧絆倒在地。


    “走開!”肖芮秀眉倒挑,嗬斥彌斯特奧。彌斯特奧從未見過肖芮這副發怒的樣子,不由愣了一下。


    這一愣神的功夫,肖芮操縱著神劍號,加速朝娜迦衝去,全船主炮、副炮火力全開,光束、電弧、導彈編織成一張大網,朝娜迦身上傾瀉而去。


    娜迦遏製住心中的憤怒,強忍住毀滅麵前小船的欲望,幽靈般在海麵上消失。


    火網追蹤著娜迦的蹤跡,直撲大海,朝海底攻擊而去。肖芮屏息凝神,等待著結果。彌斯特奧也緊張的說不出話來,死死盯著屏幕上的畫麵。


    時間突然變成了行動遲緩的老人,讓等待成為了漫長的煎熬。看著平緩的海麵,彌斯特奧連滾帶爬站起身來,大口喘著粗氣問:


    “你瘋了?為什麽要招惹它?”


    肖芮緩緩轉頭,她的臉上還凝固著憤怒的表情,整個人像一頭慣於在生死間遊走的雌獅。


    “它剛剛殺了我朋友。”


    “它……”彌斯特奧在心中腹誹:你有個屁的朋友。可話到嘴邊,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是嘴巴越張越大,活見鬼一般看著肖芮身後。


    肖芮猛地迴頭看去,隻見屏幕中有八條“大蛇”從海麵上冒出頭來,緩緩上升。


    大海成了娜迦最堅硬的鎧甲,神劍號的最強火力沒能殺死它。它的八條巨尾猛地升高,將半空中的神劍號籠罩起來。


    一陣古老而令人戰栗的怒吼聲從四麵八方傳來,重重壓在人們心中,宣告著大海的主宰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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