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前元三年


    衛滿朝鮮東南海域


    一艘艦船沿著海岸線向東而去,船頭掛著黑色長旗,旗子上繡著金色“王”字,背麵繡著金色彎月。


    “兄長,先祖遺訓中的倭人列島真的存在嗎?”一位穿著布衣長褲的少女站在船頭,詢問著身邊的一位青年。


    少女名叫王柔靜,是遼東王家二房王崇的嫡女,長著一副青春可愛的俏臉,臉角的小酒窩更是時時刻刻彰顯其稚嫩氣息。


    而這樣一位尊貴的女少女卻穿著中原鄉民才穿的長褲,而不是像中原的權貴們一樣穿開襠褲,然後在開襠褲外麵再套一件綢緞衣裳,並且其兩個褲腿卷起,露出纖細柔美的小腿,穿著一雙露出腳丫的草鞋。


    隻因在先祖王康的影響下,遼東王家的穿著更講究實用,所以平日裏雖然穿著跟中原權貴一樣的綢緞長裳,可若是出海幹活,則換上鄉民們的長褲,哪怕女子也會“不知羞恥”地卷起褲腿,露出兩條光滑小腿,絲毫不在意所謂的禮儀。


    自從數個月前,家主王泰浩隱約感覺可能要卷入到膠東王與朝廷的漩渦之中時,為了保險起見,便安排王泰楊、王柔靜兄妹倆出海尋找先祖遺訓中的倭人列島,為以後可能的出海避禍做好準備。


    “靜兒,先祖大人從來不會有錯,隻要我們按照先祖遺訓的描述,沿著衛氏朝鮮的南方海岸線一直向東前行,一定可以找到傳說中的倭人列島。”作為王家少君,王泰楊同樣穿著布衣,隻因為海上常常遭遇風浪,早上剛換的新衣服,還沒到晚上便會濕透,所以並不適合穿戴以前的華服錦衣。


    這一路上,他們每航行一段距離便在衛氏朝鮮的海岸上休整,在陸地上采摘一些果實、打獵一些野獸、收集一些河水,補充各種物資後便趕緊繼續啟航,生怕被衛氏朝鮮發現。


    “嘔——”


    “哇——嘔惡——”


    一些船員水手在船上下吐下泄,數個月的海上生活讓他們的身體遭受巨大折磨,前段時間,還有人在衛氏朝鮮境內打獵時因為水土不服而染上疾病,這個疾病一傳十、十傳百,導致船上十幾個人被感染。


    出於無奈,王泰楊隻好秘密吩咐同行的王家私兵,讓他們將染病的水手在陸地上暗殺,迴來後對眾人謊稱是遭遇當地土著人襲擊才死亡。


    出發時,船上有王泰楊、王柔靜兄妹,王家婢女五名,水手二十名,披甲步卒十名,總計三十七人。


    而如今,連傳說中的倭人列島的影子都沒見到,就已經因為疾病、意外、風暴、敗血症等原因死亡二十人。


    這樣的慘烈現狀讓所有人,包括王柔靜都感到絕望,內心不禁懷疑:傳說中的倭人列島真的存在嗎?


    就在此時,天空暴雷滾滾,狂風驟雨,整個海域卷起一道道巨浪。


    轟隆隆——


    唿嗚——


    轟!


    “海妖來啦!”


    “不要慌張,所有人迴到艙內!”


    水手們將這種人力無法抗衡的海上風浪稱之為“海妖”,他們已經不是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但今天的“海妖”似乎格外強大。


    轟!


    一道閃電從天空劈下,劈在遠方的一道十數丈的海浪上,如同蜘蛛網般的閃電瞬間炸裂,將整個海域震響。


    轟!轟!轟!


    越來越多的閃電從天而降,整個天空變得烏雲密布,世界一片昏暗。


    王家艦船如同一片孤葉般在海上飄搖,似乎隨時要翻入海底。


    突然!


    一道二十多丈高的巨浪從艦船側麵席卷而來。


    轟!砰——啪——


    吱呀——


    船隻向另一側翻滾,船上甲板幾乎與海麵直接接觸。


    “兄長,我們……要死了嗎?”躲在艙內的王柔靜跪在木板上祈禱著先祖保佑,滿目絕望地看著旁邊的王泰楊。


    “靜兒,我……我喜……呃……”臨死之際,王泰楊決定向妹妹表露心意,如此也不算白來一趟這個世界。


    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船隻另一側又有一道巨浪襲來。


    轟!


    吱呀——


    原本快要翻入海底的艦船,就這樣在兩道海浪的衝擊下反而恢複平衡,再度穿梭於風浪中。


    許久之後,船隻不在搖晃,眾人迴到甲板上,入眼所見卻是萬裏晴空,仿佛剛才的烏雲密布和狂風暴雨都沒發生一般。


    一切都恢複往常,隻有船隻上許多裂縫和潮濕的甲板證明著此前的那場危機。


    劫後餘生的眾人露出笑容,而王柔靜卻再也不能像以往一樣看待自己的兄長,臉色潮紅地看著王泰楊,對其細聲問道:“哥哥剛才是要對我說什麽?”


    “額……我、我……”王泰楊很是尷尬,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但他卻並不後悔,因為那種情況實在太過危急,萬一真的是生命中的最後時刻,如果不把心裏話說出來,就算死了也不會瞑目。


    他們兩個都是很小的時候就在祖父王康的安排下被迫定了娃娃親,一個娶了妻子聯姻,一個收了贅婿聯姻。


    不過,與王家聯姻的那兩個遝水縣本地小豪強家族,都在幾年前莫名其妙絕嗣,好像是家族男性被刺客暗殺,以至於家族財產全部被與之聯姻的遼東王家繼承。


    他們不敢埋怨祖父,隻恨自己能力不足,不能反抗家族的決定。


    不知不覺中,王泰楊漸漸靠近王柔靜,兩人站在船頭,在夕陽襯托下,二人的身影交合在一起,不像是一對兄妹,反倒是更像一對戀人。


    “哥哥……”


    感受著越來越靠近的男性氣息,王柔靜心髒撲通撲通快速跳著,手指揉捏衣角,銀牙貝齒輕咬嘴唇,內心滿是掙紮猶豫。


    “少君!前麵有個島嶼!”


    這時,一個王家私兵突然興奮地向王泰楊大喊。


    “啊~唿——”王泰楊長唿一口氣,將忐忑不安的內心暫且舒緩,然後順著那個私兵所指的方向望去,正是一個充滿翠綠樹林的小島。


    不僅如此,在這個翠綠小島不遠處的海域,還有著許許多多類似的小島。


    此刻,王泰楊知道,他們已經進入一片群島。


    難道我們到倭人列島了?可是先祖遺訓不是說倭人列島很大嗎?比之大漢的郡國還大,可這些島嶼,看起來每個也就大漢一個縣的大小而已,似乎又與先祖遺訓的描述不相符。


    所有人的內心都有著這樣的疑惑,帶著這樣的疑惑,船隻加速前往那些島嶼。


    不一會,船隻停靠在最近的一座小島海岸。


    “下船!注意野獸!注意吸血蟲!注意土著野人!”


    王泰楊指揮著眾人有序下船,並提醒注意事項,這些都是他們在衛氏朝鮮沿岸登陸時常常遇到的情況。


    許多船員被吸血蟲上身卻毫無感覺,為了采集野果而深入森林,導致被土著野人襲擊,這種種經曆讓他們付出血的代價,換來的是豐富的應對經驗。


    船員們將褲腿卷下,並用布帶勒緊褲口和袖口,防止遍布森林的吸血蟲上身,並手持長矛、長劍聚成一團,時刻注意著前方四周緩步前行。


    突然!


    “#¥%*¥%%*”


    “你##¥%#¥人?”


    一群穿著奇裝異服的人從森林中竄出,將他們圍住,嘴裏說著一些奇怪的語言,僅有那麽幾個字是能聽懂的。


    其中為首的一個人穿著類似中原的華服,臉上卻畫著恐怖血紋,手中持一把青銅劍,站在一輛類似西周時期形製的古老戰車上,說著有些像宋地的語言。


    “你們是中原人?”


    這時,人群中的一個老者居然說著中原官話,對他們發問。


    老者的這番話瞬間讓王泰楊震驚,他原本以為這些人就是先祖遺訓裏所說的倭人,亦或是朝鮮半島上的辰人,可是在看到他們那有別於野人的青銅長劍,以及西周早期風格的古老形製戰車時,又感到很是疑惑,而當其中居然有人會說中原官話時,便徹底無法再淡定。


    “你們有人會說中原官話?不是倭人?也不是辰人?”王泰楊用中原官話與那位老者進行交流。


    “什麽倭人?我沒聽過,辰人倒是聽過,我們就是辰人。”那位老者如是迴道。


    隨後,經過一番交流,王泰楊終於明白。


    原來這些人都是殷商遺民,是箕子朝鮮的國人,後來衛滿篡位,他們被迫流亡到南方的三韓之地,將三韓部落統一,建立辰國。


    自此,他們便自稱辰人,還曾經派人去中原向大漢的皇帝朝貢,隻不過幾年前,他們的大王箕準突然暴斃,由於沒有子嗣,三韓部落趁機各自擁立自己的王,他們這些自稱辰人的殷商遺民隻好繼續向南流亡,為了躲避三韓部落對辰人的迫害,於是便渡海來到這群島之地生存。


    由於他們與中原分離太久,語言文化中又入鄉隨俗地融合了當地土著的一些特色,導致他們現在的語言跟中原已經完全不同,哪怕跟他們同源同種的宋國人也已經有了巨大差異,僅有一些詞匯還有類似。


    而在王泰楊與這些殷商遺民交流時,剛剛下船的王柔靜便忍不住吩咐丫鬟們從艙內取出布匹絹帛和筆墨,並讓丫鬟們手捧墨硯和布匹絹帛,她自己手持毛筆將王家少君與殷商遺民交流這一偉大時刻通過水墨畫的方式記錄。


    看到妹妹的這番舉動,王泰楊笑道:“靜兒的這幅畫叫什麽?”


    “嗯……”王柔靜沉思著,沉思的模樣讓王泰楊心思動漾,片刻後露出可愛的小酒窩笑道:“不如就叫《最後的殷商人》,怎麽樣?”


    “此畫惟妙惟肖,又記錄著我們發現殷商遺民的壯舉,我相信,在不久的將來,這幅畫在絹帛布匹上的《最後的殷商人》水墨畫,必將成為當世瑰寶。”王泰楊對妹妹的畫工很是讚賞,同時也明白自己發現殷商遺民的偉大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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