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內,辛邑仿佛變了一個地方。


    尤其是衛生和道路,都被辛莫整理的井井有條。


    喝開水、勤洗澡的習慣,也都被辛莫推廣開來。


    辛邑並不缺水源,稍加治理,就已經顯示出了全新的氣象。


    不過時間不夠了,辛莫必須趕緊趕到鞏國,救下鞏離。


    一個月後,他來到了甘鹿,和萇弘一起前往了鞏國。


    鞏國地處洛水下遊北岸,在成周城的正東。


    鞏國是最近幾十年崛起的一個諸侯國,尤其在鞏公離的治理之下,蒸蒸日上,有大興之勢。


    作為如今天子的重臣,鞏公將治理鞏國的方法拿來治理王室,同樣也將自己的一些想法,在鞏國先進行實踐。


    尤其是削除貴族權力,重用畿外諸侯官員的方針。


    這在鞏國引起了巨大的轟動,很多公族子弟,還有世卿之族,群起而攻之。


    萇弘此行的目的之一,其實就是想調和鞏公和公室之間的關係。


    一進入鞏國,辛莫就感覺到了不一樣的氣象。


    道路寬闊,候館整潔,關卡暢通。


    道路兩旁,是整齊的井田。


    有專門指導耕作的春官,坐著牛車,搖著鈴鐺,在田間地頭,向國人們宣讀種植的時令,以及種田的注意事項。


    “這鞏國,非常好啊,王畿內難得的一片安樂之地。”辛莫說道。


    “你隻看到了外麵,等會到了城裏,你就知道鞏國有多麽的亂了。”萇弘說道。


    鞏國的行人,已經在道路的盡頭開始迎接。


    辛莫作為行人,和鞏國的行人進行了交接的禮儀,然後隨之進城。


    鞏公已經在路寢之中等候,又是一通繁瑣的禮儀,終於算是訪問完畢了。


    路寢之中,鞏國的卿大夫們退去,隻留下了鞏公和幾名心腹,還有萇弘、辛莫。


    “萇弘大夫,辛君,你們方才也看到了,他們根本不會同意我的意見。”鞏離苦笑。


    方才大殿之上,起了一場不小的爭端。


    鞏公的堂叔鞏由樂,如今鞏國公族的領袖,認為鞏公認命的大宗伯為畿外之人,不符合鞏國的傳統,所以拒絕接受宗人的引導,竟然帶著眾多公族站在路寢之外。


    讓鞏離好不難堪。


    公族們對鞏離的意見,已經絲毫不掩飾了。


    甚至有人指著那些外來的卿大夫,揚言要將這些亂人心的家夥的心髒挖出來,祭祀鞏國先祖!


    “司徒一職由我叔伯一族擔任,我叔伯並無子嗣,於是我請了鄭國大賢駟青擔任我國司徒,想重整鞏國朝綱,誰知遭到了鞏由樂的極力反對,你們也看到了,頓不頓就帶著公族子弟鬧事,這和野人何異!”


    鞏離拍了一下桌子,路寢之中一片寂靜。


    “鞏公,你是否操之過急了?”萇弘道:“當年晉國破鞏國時,是這些公族將您和先君救了出來,故而先君曾說過要與公族公分鞏國的話語。”


    “哎!先君一時糊塗,上了王子朝的賊船。若不是這些公族及時組織,恐怕我們鞏國已經被晉國滅了。可也正是因為這一點,鞏之公族,猖狂至極!可是長此以往,王室之亂局,將在鞏國重現!”鞏離痛心疾首。


    在鞏離看來,這些世卿世祿的公族們,就是王室禍亂的根源。


    他們掌握了太多的權力和資源,世代積累之下,已經威脅到了君權。


    如果君主稍有不慎,就會被這些人架空。


    甚至行廢立之事,都不在話下。


    “萇弘大夫,如今鞏國之危,皆在那些公族。”這時候,鞏離的心腹,鞏國大夫高聖開口道:“那些公族隻懂得享樂,奢侈之風,與日俱增!他們勾結諸侯之子,瓦弄權術,操縱廢立,隻為了謀取自己的地位,若不是鞏公這些年苦苦支撐,鞏國將危矣!”


    鞏離冷著臉:“君不知,這鞏由樂生活奢靡無度,勾結諸多公子,擾亂朝綱,我早已容不得他!你看看我周圍的護衛,根本沒有一個公族之人,這樣我才放心。再者我在王室為卿,不可能一直留在鞏國,倘若讓鞏由樂這樣的人執宰國政,那鞏國將危矣!”


    如今鞏公是周天子的重臣,時常居於成周。


    鞏國長期由公族執政,必然將權力集中跟在公族手中,最後架空了鞏公自身。


    故而鞏公這些年,強頂著壓力任用畿外人士。


    一來畿外之人俊才頗多,二來也是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


    畢竟這些畿外之人,在鞏國並無根基,他們想要保住自己的權力,肯定要圍繞在鞏公的周圍。


    “你看我的護衛毛合,比起那些公族子弟不知道精明能幹多少,這樣重要的位置,我敢相信公族嗎?”鞏離指了指殿外的一名青年。


    正是他的殿前護衛毛合,來自毛國。


    “鞏公想要依靠外卿打擊公族,其實還是為了鞏固自己的君位,不過如今鞏國公族勢力還很強大,鞏公此舉未免有些超前了。不過換做我的話,也不會對這些公族留情的。”辛莫心中暗道。


    “萇弘大夫、辛君,我在路寢之西,新建了一座泮宮,廣納學子,在其中坐而論事。我素知辛君有大才,何不與我們同去泮宮一看?”


    或許是不想說這些煩心事了,鞏離帶著辛莫和萇弘來到了鞏國的泮宮。


    泮宮修建於一條溪水旁邊,綠林環繞周圍,鳥獸遊蕩其中。


    綠林的中央,有一片空地。


    辛莫過去的時候,已經有很多人圍在那裏了。


    高台之上,一名學子模樣的青年,正在那裏陳述著自己的觀點。


    “國之強,在於強兵。君不見東南吳國,在孫武子的整頓之下,吳國軍容整齊,屢戰屢勝,如今已經能和楚國抗衡了。故而我認為,要想強大鞏國,強大王室,必須組建一支隨時可以出征的軍隊!而不是每次作戰時由國人臨時組建!應當打破國、野之分,強大軍隊!”


    這學子說的慷慨激昂,辛莫眼前頓時一亮。


    職業軍隊!


    這個時代能想到這一點的人和諸侯國,必將受益!


    春秋時代,隻要是國人就有征戰的權力和義務。


    每次打仗的時候,就從國人之中直接征調,出征打仗。


    當然,諸侯國中也有虎賁士這樣的職業軍人,而且基本都是“士”。


    隻不過虎賁士的主要職責,還是守衛君主,作為精英部隊的存在。


    諸侯和卿大夫也有自己的家兵,基本都是由士組成。


    更多的軍隊,則是由普通國人組成的。


    這些國人平日裏務農,平日通過春蒐、夏苗、秋獮、冬狩訓練軍事技能。


    而野人則根本沒有上戰場的權力。


    軍隊的大部分組成部分,就是這樣的國人。


    職業的軍人隻占一小部分。


    隨著春秋戰事愈發的頻繁,很多大國都有了用於長期作戰的軍隊。


    比如晉國的魏武卒,就是魏舒專門訓練出來的步卒軍隊。


    除此之外,軍事製度的改革,也在畿外諸侯中出現。


    依舊是晉國,最先打破了國、野在軍事上的分別。


    為了擴充軍隊,解決“兵甲盡矣”的危急,晉國推行了“作州兵”的政策,要求野人也要當兵,晉國的軍隊從一軍擴張到了六軍,為晉國的霸業打下了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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