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位唯一知曉樟樹的情況、唯一認識樟樹的人。在四個月前,死在了紅黨的根據地。


    這樣一來,就沒人知道樟樹的情況。


    幸好當初樹蛇需要死棋,便向黨務調查科要人,安排人做自已的死棋。於是,那個黨務調查科的高層來蘇州與樹蛇見了一麵。告訴他,眼下的蘇州站內,就有一個人,可以作為樹蛇的死棋。兩個人便商量,出於樹蛇的安全,不會讓樹蛇與那人聯係。隻有在需要的時候,樹蛇才能在報紙上登出尋人啟事,喚醒他。


    所以,除了知道有一個樟樹的死棋外,對樟樹,樹蛇是一無所知。


    直到這次的事情緊急,樹蛇隻得發啟事,想聯係樟樹。


    唉!


    看著眼前的小布包,樹蛇頭痛起來。


    樟樹是不願被喚醒?還是忘記了喚醒的信號?還是死了?


    樹蛇知道,樟樹就在力行社蘇州站中,與自己是同事。


    正是因為如此,樹蛇才在小布包中放了五十塊大洋。希望看在大洋的份上,樟樹能聯絡自已。


    最壞的打算,就是樟樹不願聯絡自已,隻拿走銀元券。


    隻要你拿了錢就好,那就證明你來過!你收到了指令。收到了指令就證明你沒有死,你還能按約接頭。


    樟樹拿起銀元券,點起數來。


    一張……五張……十張……


    五十元!一分不少!


    不可能!


    再點一次!


    還是五十元。


    樹蛇有些心慌,感到一件屬於自己的東西失去了。


    放下銀元券後,他去看其他的東西。


    材料一頁不少,前後的順序不亂。玉佩也還在。


    再看灶膛內的灰燼,除了剛才自已掏出小布包時,所弄出的痕跡外,再沒有另外的痕跡。


    這說明什麽?說明樟樹根本就沒有動過這些東西。說明他沒有來過。


    每個人都有好奇心,來過的人,不可能不翻灶膛。


    樟樹為什麽不來?是叛變了?


    不象!從自己掌握的情況看,樟樹如果叛變了,那自已肯定能得到消息。再說,如果力行社抓到了黨務調查科的特務,早就吵上天了。


    既然沒有叛變,為什麽不接受指令。


    按照組織的規定,樹蛇發出了啟事,樟樹就得來接頭。


    除非樟樹死了!


    樹蛇將小布包包好,繼續放置在灶膛內。


    他希望,也許樟樹沒能聯絡上。等等看,再連發三天啟事,也許樟樹會來的。


    不管樟樹是否能來,眼下,樹蛇要變被動為主動。


    他要主動去調查,從中找出樟樹是誰。


    其實,這項工作,樹蛇一直都在做。並調查了兩個月。


    現如今,在他的心中,有三個目標人。如果樟樹沒有死的話,那麽,樟樹必是這三人中的一個。


    周林就是這三個人之一。


    而且周林眼下正在醫院住院。他最有條件來到小院。


    那麽,就先從周林查起吧。


    離開了小院,樹蛇便直接去了第一國立醫院。


    來到二零五號病房,樹蛇發現那裏已是人去床空。


    經過詢問多人,才知道,在九點多鍾,周林已經離開醫院迴蘇州站了。


    九點多迴去了?是真的迴去了嗎?


    這段時間,樹蛇暗中調查了周林,知道他在醫院的生活規律。三餐時間,空餘時間。讓樹蛇感到懷疑,將周林劃入懷疑圈的,就是周林那每天讓王護士買一份蘇州報的行為。


    如果周林是樟樹,那麽他就應該每天買一份蘇州報,閱讀上麵的廣告欄中的尋人啟事。


    對了,周林今天買了報紙沒有?


    樹蛇找到了一個女護士:“請問負責二零五病房的王護士在嗎?”


    女護士問:“你找她幹嗎?”


    “我是她表叔。”


    “她母親病了,她今天請假沒上班。你是她親戚,不知道這事嗎?”


    “我知道這事!來找她也是想催促她迴家的。”


    樹蛇馬上去了結算部,查看了周林出院結算的時間──三月七日上午九點三十分。


    樹蛇知道站長讓王強來通知周林的事。


    王強來的時間大概在八點多。按照習慣,兩人聊天的時間不會少於半小時。也就是說,九點鍾前,周林肯定在病房中。


    按照往常的情況,九點三十分左右,周林會讓護士買迴報紙。今天讓王強耽誤了。就算王強走後,周林請護士買報紙,拿到手上最快也得九點二十分左右。


    起點時間就按九點二十分算起。


    從醫院到那個小院,坐黃包車也得十五分鍾。來迴就是三十分鍾。


    九點二十分出醫院,迴來的時間應該在九點五十分。


    可出院簽名上的時間是九點三十分。那簽名是周林的筆跡。


    不可能周林去了小院再返迴來醫院簽名。時間對不上。


    還有一個情況:王護士請假沒來病房,其他的護士也沒有進周林的病房。報紙沒有人去買也沒人送來。周林沒看到報紙,並且沒出門!


    還有,門衛那了解到,九點三十分之前,周林沒有出醫院大門。九點三十分之後,周林沒有再進醫院大門。


    樹蛇打了一個電話到蘇州站,給自已的一個下屬打的。無意中問起了周林的情況。下屬說,周林在十點鍾來過大辦公室,給大夥散了煙。


    十點鍾去了大辦公室,路上坐黃包車得二十多分鍾。那麽,周林離開醫院的時間應該是九點半左右。


    時間對的上。


    這一切說明,周林沒有看蘇州報,也沒有時間去小院。


    但是,不能否定周林是樟樹的可能性。


    他沒有時間看到報紙,當然他也就沒有去小院接頭了。


    調查繼續!


    ……


    周林睡在夢中,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誰呀?”周林不滿地喊道。


    “周林,起床了。操場上集合。今天總部來人會到。”


    門外傳來了王強的聲音。


    周林驚了一下,對呀,自已不在醫院了,迴到了蘇州站。


    力行社的早操製度是保留了軍方的習慣。所以,除了執行任務外,內務後勤或留守人員要做早操。


    (民國時期,一九三七年前,都有做早操的習慣。)


    周林快速地穿好衣服,跑到了操場,找了一個人少的隊伍,排了進去。


    當他排隊後,早操便開始了。


    有過二十一世紀的早操經驗的周林,做起二十世紀的早操,是一點都不費力。而且做的比別人要標準的多。


    做完早操後,是長官訓話。


    蘇州站站長李向尚陪著三個人登上了台子。


    “同誌們。”


    李向尚咳了聲,繼續說下去。


    “大家是否記得,三個月前,力行社的何先生在蘇州遇難的事?”


    操場上的眾人紛紛交頭接耳起來。


    “什麽意思?提何成幹什麽?”


    “對呀,何成都死了三個多月了,又提出來,不是好事。”


    “我也是這樣認為。”


    “那三個人是誰?”


    “聽說是力行社總部的。就住在我們站招待所。”


    李向尚喊了聲:“安靜!”


    場下的聲音消失了。


    李向尚滿意眾人的表現,說:“我來介紹一下。這三位,就是力行社總部來的長官。特別是張先生,是我們力行社十三太保之一。大家歡迎!”


    李向尚熱情地拍起了巴掌。操場上的眾人也都拍起巴掌來。


    等到巴掌聲停了下來,李向尚說:“下麵,我們以熱烈的掌聲歡迎張長官給我們訓話。”


    在眾人的掌聲中,張先生來到了台前。雙手向下壓了壓。


    台下的掌聲馬上消失了。


    張先生看了看台下的人群,聲音嚴厲起來。


    “你們都在這裏站著,做著早操,吃著早餐,抽著香煙。但是你們是否想過,一位英雄,卻在三個月前,死在了蘇州。”


    台下的氣氛一下子冷了起來。就象吹過來的冷空氣,吹在了眾人的身上。特別是有幾個女的,都打了冷顫。


    張先生暗中觀察著台下的眾人,繼續說:“本人奉戴處長的命令,前來蘇州調查此案。對於此案,我們已經有了重大的線索。這是一起重大間諜案。”


    一聽到間諜案幾個詞,台下的人紛紛前向了左右。


    要知道,力行社的人就是特務,而間諜案發生在他們之中。不用說,每個人都是嫌疑者!


    沒有誰願意被人當作間諜嫌疑人。


    周林與其他人一樣,看看左手的人,又看看右手的人。這個動作必須做。


    正常人聽到這個消息,反映的就是這個自然的動作。如果你不做這個動作,那就是鶴立雞群了。那麽你也就會被人家去懷疑。


    這些常識,周寧在軍事大學就學過。雖說他後來讀碩士研究生,沒有參加工作。沒有成為一個名副其實的特工。但是,畢竟他的特工理論知識都是優等。


    周林一邊看著兩邊的人,看著前後的人,但他的眼角餘光,一直放在張先生的身上。


    他看到,張先生與另外的兩個人,全神貫注地看著台下的人。那兩個人負擔左右的隊伍。而張先生負責周林所在的中間的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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