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緊緊地抓著他爹掐著脖子的手,眼淚不停地往外流淌,他張了張嘴,想求求他,救救娘。


    可是窒息感讓他根本說不了話,小孩的脖子是很脆弱的,成年人下了死手,脖子很快就斷了。


    他明明都死了,靈魂都離開屍體了,可是他爹像是怕他死不了,還是掐了很久很久。


    夜深了,天上下起了雨。


    他爹刨了一個坑,就他埋了,踩平了地麵,然後下了山。


    小孩鬼飄蕩在屍體上空,看著他爹跌跌撞撞的背影。


    小小的他真不明白為什麽,隻是心裏湧起了濃濃的怨氣和不甘心。


    他爹殺了他,難道會放過娘嗎?


    不會。


    他爹不會給娘治病,還會殺了娘!


    這個認知給小孩鬼帶來的衝擊,讓他屍體的怨氣衝天,很快便全部匯聚在他靈魂之上。


    小孩鬼被怨氣衝的神誌不清滿山亂跑,真正清醒過來已經是第二天了。


    他急忙朝著家的方向飄,還未靠近便看見了一股股濃煙從他家房頂升起,在他衝進去救人的時候才發現他娘已經口鼻都是血,已經斷了氣。


    他趴在娘的懷裏,無論怎麽哭怎麽喊,他娘都不會再迴應他了。


    明明都是那個男人的錯,為什麽要他和娘來承擔後果?


    “我也要殺了他!”


    小孩鬼恨恨地發誓,怨氣卷走娘的屍體,與他自己埋在一起。


    他帶著濃烈的怨氣衝去了他爹的大家,卻看見官差已經把他爹給戴上了鐐銬,原來是鄰居大娘提供的線索,看見他爹故意縱火,還把他養小家的事捅了出去。


    小孩鬼晚上哭著去感謝大娘,大娘雖然害怕,聽完他說出的真相還是哭成了淚人:“我苦命的孩子,都怪大娘平時嘴巴壞,如果大娘平時聲音小點,你就會來找大娘了……也不至於被那個畜生害死!他真是造孽!該千刀萬剮!”


    小孩鬼跪在地上給大娘磕了三個響頭,然後離開了。


    他每天出現牢裏嚇他爹,把他嚇得神誌不清,最後瘦成骷髏一般死在了牢裏。


    大娘後來把他的事情編成了故事流傳了下來,警醒那些想養小家的男人,不要作死。


    小孩鬼已經變成了怨鬼,他看見有孩子的爹就怨氣衝天的帶入自己,私自認為他們愛孩子都是假的,根本不相信有愛孩子的父親。


    但是讓他殺人,他又覺得多少有點過了,又不是他親爹。


    直到最近山上出現一隻自稱鬼王的家夥,他接連殺了四個人,嘲諷他連人都不敢殺,算什麽怨鬼?


    小孩鬼本就是怨鬼,被刺激的想著趁亂殺了兩個人證明自己的能力,他故意帶著小牛引誘他爹跟著,也是這個原因。


    “反正就是這樣。”


    小孩鬼耷拉著腦袋,聲音悶悶地:“反正,那四個人不是我殺的,你們別想栽贓給我!”


    鐵匠和小牛聽完小孩鬼的話,已經淚流滿麵了。


    鐵匠擦了擦眼淚:“那你怎麽不去投胎呢?”


    小牛也哭的眼睛發紅:“爹你好笨啊,這哥哥成怨鬼了,都是他爹的錯,壞蛋嗚嗚嗚……”


    小孩鬼看著他們父子倆,眼圈紅的更厲害了,他惡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仿佛在說“裝什麽裝!我才不會相信你們!”隨後又低下腦袋,摳了摳手指。


    “孩他爹!小牛!”


    鐵匠媳婦的聲音傳來,她揮著手裏的菜刀,使勁砍攔路的枝杈:“孩他爹,小牛!你們在哪?”


    “娘?是娘的聲音?”小牛伸著頭,開心地說:“娘來找我們啦!”


    鐵匠一臉擔心地張望:“我不是讓她在家裏等著嗎?怎麽出來了?這大晚上的……”


    山裏有樹杈遮掩視線,路也不好走,他抱著小牛就要往媳婦的方向跑去。


    卻見一股陰氣蔓延在上空,直接從他們頭頂掠過去。


    小孩鬼倏地抬起頭:“不好,是鬼王!”


    “啊!”


    鐵匠媳婦發出一聲驚叫,已經被卷到高空,用力拽進了深山。


    “孩他娘!”


    鐵匠隻覺得眼前一黑,人都晃悠了兩下。


    “娘娘……”小牛嚇得一邊哭一邊喊:“嗚嗚嗚……仙女姐姐救救我娘……”


    “那得問問他了,隻有他知道鬼王在哪。”


    時億朝著小孩鬼抬抬下巴,腳尖在地麵不動聲色的輕點,地麵像是波浪推動,追進了深山。


    鐵匠放下小牛,跪在小孩鬼的麵前:“求求你救救我媳婦……你想殺了我都可以……我孩子不能沒有娘……”


    小牛也跪在地上磕頭,哭著喊:“鬼哥哥,求求你告訴我們鬼王在哪裏……”


    “不知道!”


    小孩鬼倔強地扭頭,眼淚順著眼角滑落,他不想相信這世上有這樣的爹,也不想相信他願意為了媳婦死,可是又無法否認這樣的人真實存在他眼前,是他沒有那麽幸運而已。


    時億輕輕歎了一口氣:“再拖下去,可憐的大姐,恐怕屍體都沒咯。”


    小孩鬼咬了咬唇,到底還是從地上爬了起來,別扭地說:“你們跟緊一點,要是跟丟了,她死了,可不關我的事!”


    他說完就往前走,餘光不停地往後瞄,隻是看向前方的時候眼神有藏著一絲焦急。


    時億像是看穿一樣,垂眸輕笑了聲,聽得小孩鬼很鬱悶,扭頭看了她一眼:“這個鬼王比我厲害一百倍!你們要是死了,可不要怪我!”


    鐵匠和小牛連連搖頭,表示不會怪他的!


    時億則煞有其事地說:“那你給我們收屍行嗎?”


    小孩鬼嘶了聲:“你不要說這麽不吉利的話!”


    時億:“那你給他收屍?”


    小孩鬼:“他是鬼王,死了沒屍體的!”


    他說完又覺得自己話多了,補了句:“你不要跟我講話。”


    “好。”


    時億一邊點頭一邊問:“那你幾歲了?”


    小孩鬼:“我八歲死的,現在一百歲了吧。”


    小孩鬼:“……”死嘴!


    他偷偷打了打自己的嘴,都怪他太久沒有說話了!


    時億看見他的動作,輕歎了口氣:“有點想我兒子了。”


    “……”小孩鬼憋了兩秒:“你兒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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