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沉卿勉力抬頭一看,是拚命趕來的商硯衡。


    她顧不得為什麽商硯衡會出現在這裏,她明明讓藺昀看著他,可中間又發生了什麽,能夠在剛剛經曆過生與死的較量後,見到商硯衡,她覺得心都安了不少。


    奚沉卿的聲音有些虛弱,是因耗盡力氣所致,輕輕一喚他的名字,“商硯衡、”


    就這麽一聲讓商硯衡整個人都快要瘋了。


    他顫著聲,“別怕,沉卿,我來了,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商硯衡雙膝跪在地上,彎著腰緊緊抓住奚沉卿的手。


    奚沉卿勉力對著底下的小妹妹說,“小妹妹,別鬆手,抓緊我,我們很快就可以上去了。”


    在趕來的容錯和吉恩的幫助下,奚沉卿和吉恩妹妹被安然無恙地從半空中拉了上來。


    剛一上來,商硯衡瞬間伸出手抱住了奚沉卿,緊緊擁在乎懷中,一副劫後餘生的樣子,下顎抵著她的肩胛骨,嗓音沙啞發顫,“奚沉卿,我差一點就失去你了。”


    就差那麽一點點!


    誰都無法想象當他看到懸在樓層外半空中的奚沉卿,是怎樣的絕望和害怕,心髒仿佛被人活生生撕成兩半,根本喘不過氣來。


    他可以失去全世界,但他不能失去奚沉卿。


    聽著商硯衡帶著輕顫的話語,奚沉卿的心明顯咯噔了一下。


    她任由商硯衡就這樣抱著,不知為何此時的她格外享受他的擁抱,仿佛隻有這樣才能證明她還活著。


    奚沉卿明顯能感受到商硯衡的身體在顫抖。


    他、真的有那麽害怕失去自己嗎?


    她勉力抬起那隻血肉模糊的手輕輕拍了拍商硯衡的後背,“別擔心,我現在不是沒事了嗎,還有、商硯衡、謝謝你剛才及時救了我。”


    短短的幾個月,他們之間就像是認識了十多年的感情。


    樓外的月色格外得明亮,明明暗暗照在了他們相擁的身上,純白得就像是一大片濃密的蒹葭。


    容錯單膝跪在一旁,看到奚沉卿受傷的手,眸色一緊,提醒著商硯衡,“你趕緊放開奚沉卿,她的手傷得很重,必須得馬上處理。”


    容錯的話就像是一道驚雷直接將商硯衡劈成兩半,商硯衡頓時鬆開奚沉卿,看著奚沉卿的手,唿吸一窒,好長時間才能對眼前的一切進行有效的認知。


    奚沉卿隻穿了一件黑色短袖,此時裸露在外用以支撐的那隻手已經血肉模糊得不成樣子,就像被捶打的牛肉丸,有些地方血糟糟的,根本讓人無法直視。


    商硯衡看著奚沉卿的那隻手,眼睛紅透、神色皸裂,有明顯的淚光在眶中來迴打轉,他心疼得要死,小心翼翼問,根本不敢觸碰,“疼嗎?”


    奚沉卿看著商硯衡,看著他眼眶中打轉的淚,心中五味雜陳,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麽,直到下一秒看到商硯衡落下眼淚,大顆大顆往下砸,她瞬間慌了,“你別哭啊,隻是看著可怕,其實不疼的。”


    商硯衡低聲沙啞,帶著隱忍壓抑的淚腔,“這麽重的傷,怎麽可能會不疼。”


    商硯衡居然哭了?


    這幾個月來她也從未見商硯衡哭過。


    當屬震驚的還有一旁的容錯,他可還是第一次見到少主掉眼淚,而且還隻是對著奚沉卿裸露的傷口,如果認識晏珩筠的人知道,誰會敢相信鼎鼎大名、冷酷無情的晏家少主竟然也會掉眼淚!


    看著商硯衡掉眼淚,奚沉卿隻覺得難受極了,連手上的疼痛都比不上壓了塊千斤重巨石的心髒。


    奚沉卿瞬間慌得不行,伸出手輕輕擦幹他的眼淚,“你別哭啊。”


    商硯衡卻一把抓住奚沉卿的手,聲音都帶著後怕的意味,“沉卿,答應我,以後別再做這麽危險的事。”


    別人的命與奚沉卿的命比起來,在他這裏,就是不值得一提。


    奚沉卿看著商硯衡的眼睛,近距離能真真切切感受到他的恐懼和劫後餘生。


    商硯衡怕極了她的沉默,“沉卿,答應我,好嗎?”


    奚沉卿不知道該如何迴複,隻能依照他的所言,“好,我答應你。”


    容錯推了推商硯衡的手臂,提醒著,“先扶沉卿起來。”


    商硯衡瞬間止住了眼淚,就像從未流過,扶著奚沉卿小心翼翼從地上站起來,連忙檢查她的全身上下,“還有沒有哪裏受傷?告訴我。”


    奚沉卿搖搖頭,“沒事。”


    裴寂這時也從對麵的那棟樓趕過來,肩上還挎著狙擊槍,“奚小姐。”


    當他看到奚沉卿的手也是難掩震驚焦急,“奚小姐,你的手?”


    他知道奚沉卿如此拚命地救人,一定是會受傷的,但沒想到會受這麽重的傷,如果自己早點開槍,而不是一直等著奚沉卿的命令,會不會她就不會受傷了。


    奚沉卿鬆開商硯衡,朝著裴寂走了兩步。


    商硯衡顧不得其他,容錯意味深長地看了商硯衡一眼,什麽都沒說。


    奚沉卿上下左右打量著裴寂,見他毫無戰損,這才放下心來,“我沒事,小傷而已,你呢?有沒有受傷?”


    裴寂擔憂得很,聲音微啞,“我倒是沒什麽,隻是奚小姐你的手傷得很重,需要及時處理,不然會感染的。”


    “嗯,我知道。”


    吉恩妹妹被嚇得不輕,撲到吉恩懷裏放聲大哭,“哥,我害怕,那裏好高,他勒的我的脖子好疼,我以為我差點就見不到你了。”


    吉恩勉強穩住自己,緊緊抱住自己的妹妹,“沒事沒事,都沒事了,別害怕,有哥哥在,哥哥一定要保護你的。”


    裴寂將吉恩母親也帶到樓上,吉恩和妹妹抱著母親輕聲啜泣。


    奚沉卿看了一眼樓外。


    裴寂知道她在想些什麽,緩緩道,“現場的人已全部死亡,沒有任何活口。”


    奚沉卿輕輕歎了一口氣,聲線淺淡,“沒有就沒有吧,機會多的是。”


    想要拿下蕭照呈,缺的從來都不是所謂的證據,而是一個最佳的時機。


    沒有了此次的證人又怎樣,其他的隨便拿出一件來都是對蕭照呈致命的打擊。


    商硯衡走上前,扶著奚沉卿沒受傷的另一隻手,堅定且決然,“迴醫院。”


    奚沉卿按住商硯衡的手,示意他等待,而後看向裴寂,“這件事就先不用通知公安那邊了,你讓人把屍體都帶迴去、進行屍檢,檢驗出致死的藥物究竟是什麽,處理好現場,不要留下蛛絲馬跡。”


    奚沉卿的吩咐難免讓人不感到奇怪,特別是為什麽要處理好現場,但她如此行事有她的理由,沒有人會在此時詢問。


    裴寂答道,“是,奚小姐。”


    吉恩小心翼翼地將母親和妹妹護在身後,小心翼翼問,“奚小姐,謝謝你救了我母親和妹妹,但我想問蕭照呈會不會再次對我們出手?還有這些人都是些什麽人?”


    他們都是無辜的,都是因為她才會受了這場無妄之災。


    奚沉卿深吸一口氣,從來不會推卸責任的她朝著吉恩、其母親和妹妹三人鄭重其事低頭彎腰,“很抱歉,因為我的原因,讓你們卷入到這場紛爭中,對不起,但如果你們願意相信我,給我一些時間,我一定會解決你們所有的疑惑,給你們一個滿意的答複。”


    裴寂也跟著彎腰低頭。


    這似乎是古往今來亙古不變的規矩,裴寂是奚沉卿的人,斷然沒有奚沉卿低頭、裴寂依舊挺直脊背的道理。


    吉恩見此大驚忙上前扶起奚沉卿,有些難為情,“奚小姐,您別這樣,發生的這一切都不能怪您,別人行的惡不能歸咎在您的身上,這對您不公平。”


    即便到了此時,受到了如此驚嚇,可吉恩依舊還是保持著明辨是非的能力。


    奚沉卿直起身,勉力勾唇並無言語,而後看向裴寂,“裴寂,你開車送他們到醫療中心附近的酒店休息,安排好明天一早對阿姨和小妹妹進行全麵的身體檢查,每一項都不能漏。”


    “是,奚小姐。”裴寂點頭。


    裴寂正要帶著吉恩母子三人離開,忽然吉恩妹妹卻衝向了奚沉卿。


    吉恩擰著眉叫住她,“阿芙,快過來!別去打擾奚小姐。”


    原來吉恩的妹妹叫阿芙,吉芙。


    她現在似乎不害怕了,已經長到和奚沉卿齊肩膀的個子,她勇敢地直視奚沉卿的眼睛,“姐姐,我有話要和你說。”


    奚沉卿微微彎腰,輕輕摸著她的頭,溫溫柔柔道,“你叫阿芙,對嗎?”


    “對,我叫紀芙,紀念的紀,芙蕖的芙。”


    姓紀?奚沉卿雖心有疑惑,但沒問,此時不是問這個的時候。


    奚沉卿扶著紀芙的肩,“阿芙,你想說什麽便說吧。”


    吉恩妹妹忽然眼神閃爍,咽了咽口水,“我和媽媽被吊起來的時候,我聽到那些人說,不會殺了我和媽媽,他們隻要等著人來救我們就行。”


    聞言,奚沉卿有些頓住了。


    不會殺了她們、等著人來救可以。


    奚沉卿頓時升起一抹不好的預感,似乎有什麽極大的危險在無形之中靠近,好像有什麽大事要發生。


    商硯衡、容錯、裴寂三人也都是一臉沉重。


    奚沉卿大腦飛速運轉,忽然想到了什麽,瞳孔狠狠一縮,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調虎離山!是調虎離山!蕭照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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