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沉卿於碗中加入煮好的滾燙的麵湯,而後將麵條撈到碗裏,將調羹白有序地排放,色香味俱全的清湯麵應該是奚沉卿廚藝中最拿手的一項。


    商硯衡忽然走上前,“沉卿,你能給我煎個蛋嗎?”


    奚沉卿彎唇一笑,“你放心,忘不了,我這就給你煎。”


    可下一秒商硯衡卻拿出手機給奚沉卿看,“我想要愛心形的,和這上麵的一樣。”


    手機頁麵上是一碗美味的清湯麵,配著愛心形的煎蛋。


    奚沉卿略微頓住,自從和蕭照夜離婚後,她再一次煮清湯麵是因為商硯衡,雖然都有煎蛋,但她沒有再煎過愛心形,她曾經想過,她這輩子都不會再給人煎愛心形的雞蛋了,就像她再也不會愛上任何人,這輩子都不願交付的真心。


    商硯衡看著她,注意著她情緒的點滴變化。


    奚沉卿找了理由搪塞,“煎愛心形的雞蛋是需要模具的,可惜這裏沒有模具,這次我就先給你煎個普通形狀的,等下次有機會了,我再給你煎。”


    看似溫和的話語實則帶著不容人抗拒的決然,她這是決定,而不是商量。


    而奚沉卿往往低估了商硯衡的準備能力。


    他說,“我有買模具。”


    奚沉卿有些疑惑。


    他繼續解釋,“我看到美團上有賣的,所以點了外賣。”


    奚沉卿微頓,“可是等外賣來到,麵早就坨了,要不、下次?”


    她試圖商量。


    可商硯衡準確得特別齊全,“你放心,我有提早訂,現在——騎手距離三百米,應該是到樓下了。”


    他甚至翻出美團訂單和騎手軌跡給奚沉卿看,奚沉卿頓時頭都疼了。


    她左思右想,正打算說什麽,看看有沒有可能阻止一切,可上天就像是和她開了一個玩笑似的,下一秒就響起了敲門聲。


    很快,商硯衡便拿著愛心形的煎蛋模具在她眼前晃了晃,“你看,現在可以煎雞蛋了。”


    現在的奚沉卿除了應允已經沒有其他選擇。


    商硯衡在一旁看著奚沉卿煎蛋,肉眼能夠看到她的神色不像方才那般放鬆了。


    奚沉卿擺擺手,“這裏油煙大,你往後退。”


    自知‘理虧’的商硯衡隻能乖乖往後退,迴到方才倚著門邊的位置,看著奚沉卿的背影。


    其實,他也並非要吃這個愛心形的煎蛋,隻是希望能夠幫助奚沉卿徹底放下,特例、尤其是藏匿著傷痛的特例,隻要經過打破,久而久之也就不是特例了。


    他心中很清楚,即便是奚沉卿不願承認。


    他知道對於那些年的悲與苦,她始終都是在意的,那些過去發生的傷痛全都像烙印一般深深地烙在了她的心上,就算傷口愈合、結的痂掉,可是烙印的痕跡永永遠遠都在那裏了。


    他隻希望盡自己的所能,能夠讓奚沉卿真正地忘記那些疼痛的記憶。


    奚沉卿不可能一輩子都活在悲傷中。


    雞蛋很快就煎好了,奚沉卿望著靜靜躺立在碗中、色澤分明的煎蛋,心中有些五味雜陳。


    本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煎愛心形的雞蛋了,時隔多年,終究還是被徹底打破了。


    她再次為別的男人如此,而這個人就是商硯衡。


    她給自己也煎了一個,煎了那麽多年愛心形的煎蛋,卻從未給自己煎過,如今的她很透了曾經被蕭照夜衝昏了頭腦的自己,她應該勇敢地為自己而活。


    兩碗熱氣騰騰的清湯麵出鍋,奚沉卿和商硯衡麵對麵坐著,認真地吃著碗中的麵條,全程沒有說任何一句話,而商硯衡時不時看向奚沉卿,可奚沉卿一直低著頭,從沒有看他一眼。仟仟尛哾


    彼時的‘山有木兮’貴賓包廂,吉恩聽著黃梅戲,享受著這來之不易的款待,以後他可能就遇不到像奚沉卿那樣的雇主了,這專門為貴族人服務的餐廳這輩子可能也不會再有第二次。


    吉恩很有禮貌地朝著侍應生說,“你好,可以麻煩你幫我把這些飯菜都打包嗎?”


    侍應生頓了頓,但也依舊微笑點頭,“好的,先生請稍等。”


    侍應生去拿打包盒,忍不住小聲吐槽兩句,“真奇怪,來‘山有木兮’吃飯,點了那麽多菜,卻一筷子都沒有動,有事要打包的話也不用坐這麽長時間啊。”


    吉恩隻當作沒聽見,趁著侍應生出去的功夫,趕忙從包裏拿出一瓶礦泉水和兩個饅頭,狼吞虎咽吃喝起來。


    最後一口饅頭就著水咽下去的時候,侍應生剛好走了進來。


    吉恩連忙恢複原樣。


    侍應生有些奇怪,她分明看到這個人在吃什麽東西,可桌上的菜卻也一口都沒有動過。


    吉恩看著一旁紫砂壺裏泡的頂級的毛尖,上茶的時候聽侍應生介紹這是最貴的信陽毛尖,名藍天玉葉,好幾百萬一斤,而泡的這壺茶便足足用了三兩,加上其他的,這壺茶就高達一百萬。


    他媽從前也喜歡喝茶,不過都是普通人家種植采摘的大葉,毛尖都是要攢起來賣錢的,如果他媽能嚐一迴這一百萬一壺的茶,不得樂死。


    吉恩小心翼翼地看向侍應生,“請問這壺茶也能幫我打包嗎?”


    侍應生並未露出不屑,“紫砂壺需要格外付費,請問先生您是刷卡嗎?”


    “不不不,我不要紫砂壺,我隻要裏麵的茶水,麻煩你給我放在打包盒裏就好。”吉恩連忙擺手解釋,茶都這麽貴了,裝茶的紫砂壺把他賣了都湊不出一個壺把。


    侍應生提醒,“如果隻是把茶水隨意放在打包盒裏,可能會影響口感,未能及時引用,也會影響口感。”


    “沒事沒事,辛苦你給我打包就好。”


    “好的,先生。”


    吉恩忽然想起什麽,有些後怕,“那個……這個打包盒需要多少錢啊?”


    飯菜都這麽貴,他覺得打包盒指不定多少錢呢,早知道就拿幾個幹淨的塑料袋裝了,算起來還劃算些。


    侍應生淡淡解釋,態度不像最初的時候好了,但倒是沒有看不起的姿態,“您放心,先生,打包盒不要錢的。”


    ‘山有木兮’的打包盒可不是一般的普通塑料打包盒,而是比較小眾輕奢的青瓷做出來的,而且有恆溫功能,上麵還有‘山有木兮’的字樣,把吉恩都給看呆了。


    侍應生的手腳很快,幾分鍾就已經完成全部的打包。


    “先生,您的飯菜已經給您打包了,藍天玉葉也給能打包了。”


    “謝謝你啊。”


    吉恩也是精通人情世故的,想著麻雀在小也是塊肉,咬了咬牙從包裏掏出一百塊錢,塞到侍應生手裏。


    來這裏吃飯的人都會給侍應生還有表演的人消費,最低都是小幾千起步,往大了說便是遇到像奚沉卿這樣不缺錢的人,直接轉賬幾萬塊。


    不過,不是人人都是奚沉卿,但人人都想成為奚沉卿。


    吉恩硬塞進去的一百錢其實在這裏的規矩是有些上不了台麵的,但侍應生還是收下了,露出往常標準式的微笑,“謝謝先生。”


    侍應生離去不久,流蘇簾屏障便再次發出搖擺的聲響,吉恩以為是侍應生去而複返,可下一秒,有身著黑色西裝的男人闖入了包廂。


    “嘉堡護理金牌護工吉恩,是你嗎?”


    吉恩看著突然闖入的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即便心中有所不滿,但出於職業習慣還是禮貌地迴答,畢竟護工是個服務行業,需要與人打交道,“我是,請問您是那位?”


    男人不卑不亢,語氣卻顯得有些來者不善,“我家少爺有請,請跟我來。”


    吉恩站起身來,禮貌地問,“請問您家少爺是?”


    男人語氣有些不耐煩,“你去了就知道了。”


    空氣中藏匿著的危險誰都能察覺出來,吉恩抿了抿唇,“抱歉,恕我不能從命。”


    男人盯著他,掃了一眼桌上已經打包好的飯菜,“你想永遠都吃到‘山有木兮’的飯菜嗎?這樣的山珍海味,你若是不去見我家少爺,以後恐都不會有機會了。”


    他愛錢,但他是個有原則性的人,所謂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他不會接受不義之財。


    吉恩露出標準式的微笑,“抱歉,山珍海味吃多了也會膩的,我這樣的人能夠嚐一次就已經覺得心滿意足了。”


    “當真是山豬吃不了細糠,哼!”男人鄙夷不屑,耐心已經完全耗盡,隻見他勾了勾手指頓時便有兩個黑衣人走進來,朝著吉恩走過去。


    吉恩被嚇得往後退,正要大聲唿救,卻被黑衣人給堵住了嘴,而後拖出了包廂。


    連帶著打包好的飯菜都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灑落一地。


    啊!我還出了一百錢呢!啊!我的一百塊錢!


    ……


    一切結束後,奚沉卿原本打算等著吉恩迴來再離開,可又想到‘山有木兮’也是亂花漸欲迷人眼,吉恩一時貪戀也是有的,看了眼腕表上的時間,她便不打算在等。


    坐在一旁的商硯衡看出她的意圖,率先出聲,“你要走了嗎?”


    奚沉卿頓了頓,“時間已經很晚了,我該迴去了,吉恩還沒有迴來,你先洗漱休息吧。”


    商硯衡抿了抿唇,“你、有事嗎?”


    “……沒有,隻是到了該迴去的時間了。”


    “奚沉卿。”他忽然認真地喊她名字。


    奚沉卿略微愣住。


    商硯衡看著她的眼睛,終於問出了自己多日來最想要問她的問題,也是困擾他多日的煩惱,“你是在躲我嗎?”


    “沒、沒有啊。”她的聲音分明有些底氣不足。


    他緊接著問,“你說的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奚沉卿能感受到商硯衡似乎要說那天晚上的事了,可是她最不想談的就是這件事。


    她巴不得立馬逃離這裏,“那什麽你休息吧,我走了。”


    商硯衡看著她想要逃離的身影,再次喊住她的名字,“沉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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