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駁的樹影在風中搖晃,有淺淡的陽光從窗子透射進來,落在奚沉卿的臉上和頭發上,有些明明暗暗的交織。


    時間就這樣過去,她努力甩掉腦子裏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奚沉卿有些無語地瞥了她一眼,“你就仗著我是你姐,你看換了其他人誰會慣著你。”


    奚月衝上前,親昵地挽住她的胳膊,就像小時候那樣,“當然了,你是我姐嘛!況且,我也隻對你這樣!”


    “快點快點!我們一起去看硯衡哥。”


    奚沉卿依舊沒有改變心中最初的想法,“我把你送迴公司,我再去看他。”


    奚月不懷好意地笑了笑,“硯衡哥都受傷了,我現在人都在醫院裏,不去看看他就直接走了,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吧,再說,硯衡哥對我挺好的,他還教我下五子棋呢。”


    奚沉卿看著往前跑的奚月,忍不住吐槽,“就你那五子棋的技術,誰教都是一樣的結果。”


    奚月轉身笑意盈烈,朝著奚沉卿招手,“姐,你一個人在後麵說什麽呢,快點!快點來追我!”


    “來了。”奚沉卿寵溺的眼神,無奈地搖頭輕笑,“你跑慢點,小心摔倒。”


    要去見商硯衡了。


    那些錯亂恍惚的思緒就像是中了魔咒一般一股腦全湧上來,奚沉卿隻覺得仿佛在血液中點燃了一把火,燒得滾燙。


    伴隨著“滴——”的一聲,有消息進入手機。


    奚沉卿打開來審閱。


    是裴寂發過來的訊息。


    ——奚小姐,按照您說的,已經將從商先生臥室找到的那味不明固體送往j&s旗下的醫療研究室進行化驗,確認是來自墨西哥新型研發的迷情藥品,代號t9.4193,來源渠道是戚氏海關運輸通道。


    奚沉卿看著裴寂發過來的簡短內容陷入沉思:所以說,是戚璟故意放在了商硯衡的臥室?想知道商硯衡具體臥室位置並不難,拿到t9.4193順利通過海關也是易事,且偏偏戚璟的確在最近的時間在相吾公館待過,所有的一切都看似都得上。


    可是我怎麽越想越覺得哪裏不對勁?戚璟為何要費盡心思對商硯衡動手,不是致命致殘,而是一位迷情藥,難不成就隻是想讓我和商硯衡產生誤會?有些太出奇了。


    奚沉卿有些疲憊地捏了捏眉心。


    那晚的商硯衡的確比以往要衝動暴躁,這是事實。


    所以他也隻是在藥物作用的催使下才有如此舉動嗎?


    她心中的懷疑很難消,但裴寂查詢的真假是不可能有錯的。


    她無法這麽快地接受這看似荒唐虛假的一幕,但她的妥協也表明了她也想給商硯衡一個開脫的說辭。


    奚沉卿隻要一出現在病房的門口,她抬頭便能看到商硯衡,因為商硯衡一直看著門口的方向。


    他們就這樣四目相對,時光以一種洶湧的姿態從他們身邊經過,他們的世界在這一刻似乎被暗下來了暫停鍵,死寂而沉默,周圍喧鬧任其,蟬鳴燕雀不絕,他們什麽都聽不到,好像隻要他們被滯留在了這片艱澀難言的牢籠中。


    相比奚月的兩手空空,奚沉卿買了一束向日葵和一個包裝精美、乖巧可愛的小果籃,站在門中的身影,身量纖纖,恰逢穿窗風而過,她的細腰被勾勒得一覽無餘,仿佛一隻手便能握住。


    商硯衡的聲音暗沉嘶啞,就像是被車子碾壓過的泡沫厚墊,目光中空無一物夾雜著沉寂,似乎藏著永遠也走不出來的哀慟。


    最起碼,在奚沉卿麵前他永遠都是這樣的。


    他低聲輕喃:“沉卿,你來了。”


    在看到奚沉卿時,悲寂暗沉的目光忽然從瞳孔中折射出熠熠的光芒來,那是肉眼可見的欣喜,也是在明顯不過的緊張。


    他的手無措地抓著。


    奚沉卿雙頰有些微微的發燙,心上頓時湧上幾分五味雜陳的情緒,她一時竟然不知道該如何迴答商硯衡,隻能假裝不去看他的眼睛,盯著鋥亮光潔的地麵,“嗯,我來了。”


    她的迴答無疑是所有凝滯的沉寂中,打破最好的到來,商硯衡跌跌撞撞從病床上爬起走過來,奚沉卿的眼睛都緊了。


    下意識的反應是最騙不了人的。


    她連忙走上前去扶商硯衡,語氣聽起來和平日沒有太大的區別,“別起來了,還是躺著吧。”


    商硯衡垂眸盯著奚沉卿的眼睛,企圖從裏麵找到一絲一毫他最不想看到的情緒,哪怕是怨恨、不滿、責怪、冷漠,他都認了,總比現在的波瀾不驚要好。


    這樣的平靜讓他更加覺得心頭不安。


    奚沉卿察覺他的注視,抬眸看他一眼,而他就像是觸碰到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一般,瞬間眼瞼低垂,有些不敢去看奚沉卿的眼睛。


    他坐迴床上,奚沉卿將向日葵和果籃放在一旁,“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麽,我就隨便買了一束。”


    向日葵開得格外好,被包裝紙隔絕的包裝似乎總也藏不住香味,可商硯衡的眼睛裏隻看得到奚沉卿一個人,“隻要是你喜歡的,我都喜歡。”


    向日葵和果籃像是奚沉卿的祝福,可卻又多了幾分疏離。


    商硯衡認為,隻要去看外人的時候,才會選擇一束花、一個果籃這樣最常見的方式。


    奚沉卿頓了幾秒,什麽話都沒有說,走到床角,親自幫他把床給搖了起來。


    她抬頭問,“合適嗎?”


    商硯衡點點頭,“合適。”


    一本正經的小心翼翼總是讓人有些心頭發癢、不敢直視,他忽然說,“我以為你不會來了。”


    奚沉卿沉默半晌,極力想要在腦海中尋找出一個可以應對的答案,她勉力地扯出一抹笑,“怎麽會?我答應你的,自然不會食言。”


    話音剛落,病房裏忽然響起一聲突兀清脆的笑聲——


    奚月從坐著的沙發上站起,雙手環抱於胸,笑意顯得幾分意味聲長,語氣帶著微微調侃,“你們是不是忘了病房裏還有我這麽一個大活人了。”


    迴應奚月的隻有奚沉卿的沉默,還有商硯衡的輕描淡寫。


    一個是在凝滯的氛圍中真的忘記了,一個是在隻要有奚沉卿的地方就再也看不到任何人了。


    奚月看破但不說破,有些明明暗暗的情愫早在不知不覺中悄然生長,不過是旁觀者清,而身處其中者後知後覺罷了。


    奚月走到商硯衡的床邊坐下,笑意濃盈,真誠純粹,讓人看起來就特別的賞心悅目,“硯衡哥,你沒事吧?我聽我姐說你受傷了。”


    “沒事。”商硯衡抬眸便能看到奚月細碎劉海下遮擋住的紗布,眉心一蹙,“你頭怎麽了?”


    奚月一摸頭,有些喪氣的模樣,“別提了硯衡哥,你我同病相憐,不小心磕到浴缸上了。”


    “相關的檢查做了嗎?”商硯衡下意識地問。


    那眼神中的關切就似乎真的把奚月當親妹妹了一般。


    奚月看了奚沉卿一眼,“做了,能做的都做了個遍。”


    商硯衡看了眼一旁低著頭看手機的奚沉卿,也不知道她在看什麽,見她眉心一直輕輕地蹙著,原來奚沉卿一直沒有來看他,是在陪奚月。


    他沒想過自己在奚沉卿心目中的位置能比得過奚月。


    可商硯衡永遠都不會知道奚沉卿的手機裏什麽都沒有,隻不過將頁麵的應用來迴翻頁。


    “沒事吧?”商硯衡挺直脊背,不由自主輕輕撥開奚月細碎的頭發凝神查看。


    明明是那般溫柔親昵的動作,卻沒有半分的情愫曖昧,奚月眼眸微暗,切身能夠體會到商硯衡對她所有的好,都源於她姐奚沉卿。


    愛屋及烏是真的很讓人動容。


    可惜了,奚月認為商硯衡愛上如今的奚沉卿,或許便隻能是飛蛾撲火。


    奚月笑著搖搖頭,“沒什麽。”


    忽然,奚月的目光被商硯衡的那隻手給凝滯住了,她瞳孔微縮,略微驚異,“硯衡哥,你的手怎麽傷成這個樣子?!”


    奚沉卿立馬朝商硯衡的手望去,隻見得商硯衡驚慌失措之下連忙將手藏進了被子裏。


    “把手給我。”


    她的態度堅決,帶著不容人抗拒的壓迫,商硯衡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將手從被窩裏伸了出來。


    原本隻是輕微紅腫的手如今變得愈發言重了,腫得跟個大豬蹄子似的,骨節處還有些許輕微的劃痕,實在可以用慘不忍睹形容。


    怎麽才一日不見商硯衡的手就成這個樣子了?


    奚沉卿的瞳孔止不住狠縮起來,眸中全是化不開的凝滯和心疼,她忽然想起在浴室離開看到的皸裂成蜘蛛網的鏡子,很難不讓她猜到這其中究竟是發生了什麽。


    她將商硯衡的手放在掌心,輕輕握住,忍不住用指腹小心翼翼地撫摸,嗓音的聲線都有些變了,“怎麽會嚴重成這個樣子?”


    奚沉卿的撫摸似乎一道細微的電流,從手背直接輸送到心髒,在斡旋之處產生一陣難以言喻的痙攣,他的手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奚沉卿聲音都有些慌了,“怎麽了?是我弄疼你了嗎?”


    商硯衡看著她,就像是由她親手為自己編織出一匹彩色的錦帛,那細微之處的輕顫,肉眼可見的緊張,都讓他為之狂喜。


    他輕輕地說,“沒有,我不疼。”


    奚沉卿略微頓了幾秒,商硯衡的語氣中分明帶著幾分笑意,這人莫不是傻子?手都傷成這樣,還能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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