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硯衡比任何人都想光明正大地站在奚沉卿麵前,告訴她,他就是晏珩筠,深愛她多年的晏珩筠。


    他想以最好的模樣站在奚沉卿的麵前,而不是壓迫和束縛,他想讓她永遠待在自己身邊,但比起得到,他更喜歡她自由。


    不可否認,他也曾有過晦暗的目光和卑劣的手段,都被他硬生生地壓下去。


    如果上天眷顧,如果命運相逢,如果能夠相愛,總有一天,他能名正言順將她的娶迴家。


    許是心底深處壓抑多年的情愫被激蕩,奚沉卿看出商硯衡神情的不對勁,細眉微蹙,“硯衡,你怎麽了?”


    商硯衡明顯頓了幾秒。


    容錯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奚月倒是一副吃瓜的表情。


    “沒事,可能是有點熱。”


    奚沉卿不動聲色看了眼已經開到十六度的空調。


    她什麽都沒說,將目光落在容錯的臉上,“你覺得月月畫的怎麽樣?”


    容錯怎麽可能聽不出來奚沉卿的試探,像是小學生一樣在心裏誦讀了準備的說辭,“畫技超強,隻可惜我們誰都沒有見過晏珩筠,不知道是否一模一樣。”


    短短的幾句話是容錯掙紮的深思熟慮。


    奚沉卿沉默半晌,“月月,你隻看到臉了嗎?”


    “有看到全身,不過隻是一眼。”奚月如實道。


    奚沉卿將手放在她的肩膀,“能畫出來嗎?”


    奚月點點頭,二話不說,將畫架上的那副素描拿下,重新放下一張嶄新的豎向素描紙。


    雖然網絡上關於晏珩筠有一張背影的流出,可也就那麽一張背影,而且還是夜色下,模糊不清。


    “我們先出去,讓月月專心畫。”見奚月拿起素描筆,奚沉卿便看向商硯衡和容錯。


    奚沉卿先出去了,商硯衡和容錯緊隨其後。


    客廳的沙發裏,奚沉卿隨便拿了兩個裝飾架上的核桃在手裏盤著。


    奚沉卿直接問,“是蕭照夜有什麽問題嗎?”


    容錯從水果盤裏拿了一個櫻桃咬了一口,眼瞼低垂,“我有聯係過梅奧醫療的實驗室和研究室,有一支試劑今晚會到s市,對蕭照夜的情況可能會有所幫助。”


    奚沉卿聲線略微偏冷,“試劑?什麽意思?”


    容錯將櫻桃的根部殘存丟盡垃圾桶,“蕭照夜現在的身體是承受不住這支試劑的,需要找一個與蕭照夜同樣血型、相近年齡、身體素質相關之人來試劑。”


    奚沉卿的神色有些凝滯,“你的意思是需要有人試藥?”


    容錯沉重地點點頭。


    試藥這種事,除非是動物,對於人來說,除卻急需報酬之人,會有誰甘心試藥。


    “試藥的人會有什麽程度的危險嗎?”


    容錯餘光看到沉默的商硯衡,如實告知,“試劑是下了很大的劑量,在所有的醫學記載中都是史無前例,危險程度很高,如果運氣好的話,那便是細菌感染,惡性高熱。”


    奚沉卿說不出話來了。


    運氣好的話,都是細菌感染、惡性高熱這樣會致人死亡的突發症狀,那麽運氣不好呢?會有多嚴重呢?


    奚沉卿強忍著聲音的輕顫,“那……運氣不好呢?”


    容錯雖也不忍,但卻不得不如實告知,“如果運氣不好的話,立即斃命而後全身潰爛而死也是有可能的。”


    奚沉卿忍不住說,“這不是將人往火坑裏推嗎?不過一個早死,一個晚死有什麽區別,誰會願意去試藥。”


    說到最後,誰都聽得出來奚沉卿的聲音有些崩潰。


    她雖不是拯救天下的救世主,但也不能因為救蕭照夜而去如此殘忍地犧牲別人的生命。


    見此,商硯衡有些難受,“沉卿,你先別激動,聽容錯把話說完。”


    奚沉卿靠在身後的沙發上,疲憊地捏了捏眉心。


    商硯衡示意容錯繼續開口,雖然殘忍,但還是得說,因為如今有資格決定一切的人是奚沉卿


    容錯繼續道,“沉卿,如果試劑一旦成功,蕭照夜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從植物狀態蘇醒過來。”


    百分之五十的可能,真的很難讓人不動容。


    但奚沉卿實在無法說服自己,“可是,我們不能因為救蕭照夜,而去害了別人。”


    容錯用著最殘忍最無情的話語,語調裏卻全是無奈和隱痛,“沉卿,蕭照夜不能一直這樣躺下去,否則你的一生就毀了,你才二十四歲,你還那麽年輕,就算不為了蕭照夜,你也不能為了其他人將自己永遠都置身於危險境地。”


    這支看似以命換命的試劑,實則是商硯衡和容錯目前能想到的唯一辦法。


    奚沉卿沉默了。


    鏤空窗外的高大流蘇被風吹得飛飛揚揚,就像是漫天飛舞的柳絮,此時已接近黃昏、太陽西垂,即將落下地平線。


    不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開口了,“想要找一個和蕭照夜相同血型、相同年齡並且是相同身體素質的人,可能需要一段時間。”


    所以,奚沉卿這是同意了?


    容錯和商硯衡相視一眼,“其實這些也並非硬性條件,也是可以替換的。”


    奚沉卿輕睨看過去,“直說吧。”


    容錯深吸一口氣,“具有親屬血緣關係之人試藥,可能會事倍功半,準確來說,是更能避免試劑的並發症,更能保證蕭照夜的生命安危。”


    奚沉卿瞳孔微縮,差點連坐都坐不住,“你該不會是想要讓蕭寧諳試藥吧?”


    其實來之前容錯就已經做好了所有準備,開口解釋對於容辭來說也是一件非常艱難的事。


    他有些不敢去看奚沉卿,“蕭寧諳,的確是最好的人選,她……”


    容錯話還未說完,便直接被奚沉卿厲聲打斷。


    “不可能,且不說我做不了這個主,最重要的是,蕭寧諳是保家衛國、滿身榮耀的軍人,她可以死在戰場,但她不能為蕭照夜試藥犧牲。”


    “沉卿,你別誤會,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容錯連忙解釋。


    “那你的人選是……”奚沉卿忽然反應過來,不可置信地說出那個人的名字,“……蕭照呈……”


    容錯靜默片刻,眼瞼低垂,看著桌子上精心修剪的盆栽,“堂兄弟的血緣在基因遺傳方麵有50%至12.5%,就像你所說的,蕭寧諳是堅決不能動的,二房與蕭照夜的常染色體遺傳不及蕭照呈,如果有蕭照呈試藥的話,可能會比較合適。”


    如果說能隨便找個人試藥,國內雖然嚴格管控,但想要在國外找個死刑犯試藥,完全就是易如反掌,如果他們能做到的話,商硯衡和容錯這輩子都不可能來逼奚沉卿。


    雖然以晏氏的勢力,想要拿蕭照呈試藥也是特別簡單的事,但涉及蕭家,無論怎麽隱瞞,奚沉卿總有一天會知道的,到時候變成了欺騙,會更難收場。


    “蕭照呈是不可能答應試藥的。”


    “所以,隻能使用特殊手段。”


    奚沉卿細眉緊緊擰著,盤核桃的動作越來越快,“特殊手段?所以,是打算強行試藥嗎?”


    商硯衡和容錯都深知奚沉卿的為人,容錯忙解釋,“如果你讚同這個方案,蕭照呈由我來解決,你一點都不用沾手。”


    “我不是這個意思。”奚沉卿堅硬地說著,長睫微閃覆蓋難以言說的眼,“如果真的要這樣的話,自然是我來做,可是長房和三房雖有齟齬,蕭照夜和蕭照呈也確實兄弟鬩牆,但沒有到非要致蕭照呈於死地的程度。”


    她知道蕭照呈狼子野心,但是蕭照呈現在什麽都沒有做,更沒有危及到蕭照夜的生命,她無法讓蕭照呈冒這麽大的險。


    除非蕭照呈主動出手,做出不可饒恕之事,否則她是不會殺了蕭照呈的。


    容錯有些語重心長,“沉卿,人生在世,不可能人人都對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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