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沉卿清楚地看到心跳檢測儀已經變成了一條僵硬可怕的直線。


    容錯和院長許信是一路跑過來的。


    蕭老夫人抓著許院長的手,皺紋分明的臉有些扭曲,“一定要救活我孫子!一定要救活我孫子!”


    “老夫人放心,我們一定會盡力的。”


    蕭老夫人抓著許院長的白大褂不肯鬆手。


    奚沉卿上前強硬地拉開蕭老夫人。


    其他人都被擋在了外麵,隻能透過僅有的玻璃窺探。


    護士有條不紊匯報,“病人心跳停止,血氧飽和度已經測不到了,頸動脈搏消失,無自主唿吸。”


    容錯和許信高度鎮定地檢查著蕭照夜的情況,從容不迫地交待著用藥。


    “腎上腺素一毫克,肌肉注射。”


    “腎上腺素一毫克肌肉注射完畢。”


    “胺碘酮三百毫克靜脈推注。”


    “胺碘酮三百毫克靜脈推注完畢。”


    護士將機器反應的情況稟報,“沒有任何作用。”


    “準備除顫!”


    蕭老夫人已經是快耗盡心血的模樣,白發人送黑發人,是倫理綱常最無法接受的痛,若不是吳管家扶著,恐怕早就跌坐在地上。


    奚沉卿看向吳管家,“扶老夫人過去坐著。”


    吳管家依照所行。


    才剛坐下長椅,蕭老夫人便眼睛一翻白,暈死過去。


    醫護人員急忙推著車將蕭老夫人送到病房。


    奚沉卿透過玻璃看著,看到經過除顫因為慣性,蕭照夜被震起的胸膛,下一秒卻毫無生息地躺在病床上,心跳監測儀上平穩的直線,沒有任何的起伏,她緊緊抿著唇,十指驀地收緊。


    他那樣偏執暴戾、自私自利的一個人,如今卻像是一個傀儡一樣任人擺布,靜靜地躺在那裏。


    那些關於他所有的過去快速在眼前播放,一幀幀擊中她的心髒。


    眼睜睜看著手術刀劃破蕭照夜心房的肌膚,奚沉卿身形一顫,差點連站都站不穩,雙腿乏力,後退兩步,跌進商硯衡堅硬寬厚的懷抱中。仟仟尛哾


    商硯衡不輕不重地握住她的細腰,輕輕在她耳邊說,“別擔心,會沒事的。”


    他看的出來奚沉卿還是擔心蕭照夜的,那抹從心底蔓延到眼眶,細碎波動的光影和隱忍緊繃的青筋是騙不了人的。


    奚沉卿緊緊咬著牙關,什麽話都說不出來,看得出她在極力保持著冷靜。


    商硯衡扶著她到一旁的長椅坐下,將她圈進自己的臂彎中,輕輕撫摸著她清瘦分明的背骨。


    她的眼尾泛起一層薄紅,腦子不受控製般想到淩晨在迴家的路上,在紅綠燈路口看到的那場車禍,男人腐爛的肉都已經黏糊撕碎粘連在女人的肢體和衣服上,被鋼筋刺穿的身體像是刺蝟,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就像是魔咒在她耳邊迴響。


    她不由得在心中問自己——蕭照夜,真的挺不過來了嗎?


    她真的很恨他。


    奚沉卿在心中一遍遍強調。


    蕭照夜可以死,但是不可以因她而死。


    難不成上天要讓她經年來的痛苦和過去都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嗎?


    不可以,她不能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奚沉卿低垂著頭,周身可見的輕顫。


    商硯衡一遍又一遍給她揉捏著雙臂和背脊,力道不輕不重,控製得很好,盡力讓她放鬆緊繃輕顫的身體。


    奚沉卿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十指鑽進發絲,緊緊地揪著,頭皮傳來的疼痛似乎能夠讓她保持理智。


    商硯衡堅決地將她的手拿下,什麽話都沒有說,隻是揉捏著她的手背和手指,用著最適合的力道掐捏著筋道。


    她妥協般靠近商硯衡的懷中,商硯衡緊緊圈住她的身體。


    此刻的她需要一個可以依靠的臂彎和溫懷。


    從始至終,奚沉卿和商硯衡都沒有說一句話,隻是靜靜貼近靠在一起。


    商硯衡的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憐惜,欲望與貪婪從來不是留戀她精致的眉眼,而是看到她眼尾泛起的紅,不由分說從心底蔓延出來的心疼。


    他輕輕親吻她頭頂的發絲,圈住她恨不得從此將她揉進骨子裏。


    不知多了多久,重症監護室的門被打開,先是兩個護士從裏麵走出來,隨後才是容錯和許院長。


    容錯和許院長身上都被汗水打濕了,手術服濕噠噠地黏在身上,他們摘下口罩,露出沉痛的神情。


    看到容錯和許院長的神色,奚沉卿的心不由得咯噔一下。


    奚沉卿瞬間從商硯衡的懷抱中掙脫,朝著容錯跑過去。


    商硯衡看著她飛奔的身影,感受著臂彎和懷抱裏的空虛落寞,低垂的眼瞼斂去隱忍的酸澀,喉結可見得的滾動,咽下那抹自心底蔓延至全身的苦澀。


    “他——還活著嗎?”奚沉卿的嗓音都是不受控製的輕顫。


    容錯難以言喻的目光從依舊坐在長椅的商硯衡身上,移到奚沉卿緊繃瓷白的麵色,不動聲色深深唿吸,“生命體征暫時恢複了,可是——”


    “可是什麽?”奚沉卿焦急問。


    容錯眼瞼低垂,麵色沉重,在承載奚沉卿的目光下,似乎將每個字都進行了細細的斟酌,“現在隻能是盡人事、聽天命。”


    容錯每說一個字,奚沉卿的心就每沉一分,“如果今晚能夠順利醒來,命就能保住,如果過了十二點都沒有蘇醒的跡象,就可能真的醒不過來了,現在雖然生命體征有所恢複,但全都是靠唿吸機和藥物的維持,一旦病人錯過最佳蘇醒的時機,沒有醫療器械和頂級針劑的維持,就會立馬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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