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嫂怔在原地,“少爺?您怎麽來了?”


    蕭照夜問:“我過來看看。”


    柳嫂見他意外便解釋道:“奚小姐之前走的時候讓我替她守著這棟房子,便給了我這輩子都花不完的支票,其實我知道,奚小姐是怕我以後沒有可以去的地方。”


    她從來就是這般,別人對她一點點好,她便能記在心裏一輩子,反之,亦然。


    蕭照夜垂眸,聲音沙啞,“我能進去看看嗎?”


    柳嫂明顯沉默了一瞬,旋即便也讓開了路。


    “少爺,您請進。”


    柳嫂疾步而進,想要將各處所有的燈都打開,卻被蕭照夜出聲阻止,“柳嫂,你不用管我了,你去睡吧,我待會便走了。”


    柳嫂沒再說話,隻是看著上樓的蕭照夜,目光凝滯在他那滿頭白紛紛,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蕭照夜上了樓,借著月光沉默地看著任何一個角落,這裏到處奚沉卿的影子和氣息。


    他推開臥室的門,裏麵的一切都沒有變,和記憶中的一樣。


    另一邊是與之相通的嬰兒房,嬰兒房的一切添置都被奚沉卿親手毀了,經過柳嫂的打掃整理,幾乎不剩下什麽,隻有書桌上擺滿了關於孕婦育養嬰兒類的書籍。


    柳嫂沒有去睡,突兀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這裏原本布置的好好地,在止止少爺夭折後,有一天晚上全都被奚小姐給毀了。”


    蕭照夜唿吸一窒,他的心好像是被撕開的痛。


    鼻尖可見得發酸,喉間生疼,唿吸都顯得那麽急促沉重。


    他隨意拿起一本書,翻開,幾乎每一頁都有奚沉卿密密麻麻的標記勾畫。


    透過手中的書,他仿佛看到曾經的奚沉卿窩在床上拿著筆靜靜看著的模樣,一定是那麽認真。


    原生家庭的不幸,讓她更想要為止止準備一個幸福的童年。


    蕭照夜離開嬰兒房,迴到奚沉卿曾經住的臥室,舊君海灣也有她住過的痕跡,可是那都是不好的迴憶,她在舊君海灣的房間裏割腕自殺了。


    如果再發現得晚一點,她就死了。


    雖然,現在她也照樣離自己而去。


    柳嫂悄悄離開了。


    蕭照夜脫掉身上的束縛,走到浴室洗了個澡,滿頭白發被打濕,在昏暗的房間中尤為清晰。


    他將頭發吹幹,渾身赤裸地躺進奚沉卿睡過的床上。


    被子裏似乎還殘留著奚沉卿的味道。


    他忍不住深深嗅探,眼淚從他的眼角在黑暗中無聲滑落。


    奚沉卿,我好想你。


    許是奚沉卿睡過的地方,平時隻能靠安眠藥入睡的蕭照夜,沒多大會兒便沉沉睡過去。


    卻是沒過半小時,蕭照夜就被夢中的景象驟然驚醒。


    “沉卿!”


    他喘著粗氣,額頭上都是細汗。


    他做了一個夢,夢到奚沉卿一個人站在從前玫瑰園天台的邊緣,他拚命地去找她,她轉身朝他微微一笑,然後沒有絲毫猶豫一躍而下。


    蕭照夜就像是被什麽給徹底刺激了,急匆匆從床上爬起來,穿好衣服,手中緊握著車鑰匙便往樓下跑去。


    柳嫂聽到動靜走出來,在身後喊他,“少爺!”


    蕭照夜仿若未聞,瞬間發動車子,朝著曾經玫瑰園的方向駛去。


    已是深夜,路上車輛不多,喧鬧的風持續不斷。qqxδnew


    微弱的燈光映照出他赤紅的眼眸,蕭照夜幾乎已經將油門踩到底,一路上連闖了幾個紅燈,來到了隱匿在森林中的玫瑰園。


    可這裏什麽都沒有了。


    滿目瘡痍,隨處可見的轟塌,和爛尾樓的廢墟幾乎沒差別。


    這是他和奚沉卿的婚房。


    他記得是奚沉卿親自設計了圖紙,親自督促工人完成了玫瑰園的建成。


    那是她為他擋了一槍,他答應娶她。


    當初他厭惡,現在卻怎麽也忘不了她當時眼中難以抑製的驚喜和嘴角的微笑。


    這樣的笑他再也看不到了。


    奚沉卿,也再也見不到了。


    他帶著溫良予登堂入室逼她離婚的當晚,她便一把火燒了這裏。


    那晚的火很大,雖然沒有爛尾樓的猛烈,卻已經足以摧毀一切。


    所有的一切都毀了。


    被他親手毀了。


    蕭照夜跌跪在廢墟之前,雙肩聳動,泣不成聲。


    月光落在他身上,照亮了他一個人的生死離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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