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照夜站在奚沉卿的病房門外,伸出手想要去扭把手,卻不知想到了什麽,放棄了。


    他站在門外,透過隔著的玻璃去看她。


    昏黃色的燈光落在她毫無生氣慘白如紙的臉上,她靜靜地躺在床上,帶著氧氣麵罩,一旁是掛著一瓶又一瓶的點滴,正源源不斷地輸進她的體內。這樣的奚沉卿,真的很讓人不升起同情心和保護欲。


    他想起奚沉卿在意識昏散的最後苦苦哀求自己,卻又在生死攸關即將爆炸的時候,讓自己走,想將生還的機會留給他。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來這裏駐足,此時的他應該陪在良予身邊才對,隻是他卻控製不住自己的腳步。


    此時,他也徹底意識到自己的搖擺不定。


    鬼使神差驅使他打開門,走了進去。


    他走得很慢,幾步路卻仿佛腳上是千斤重的鐵鏈,束縛他的前行。


    隔著玻璃看著不清晰,近距離地觀察讓他看到她眼神淡出的青筋,便是連昏迷中眉頭都是緊蹙著的。是疼痛還是夢到了什麽,讓她如此不安。


    蕭照夜細心地替她掩了掩被子,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瘦弱的臉,卻還是收迴了手。


    就在此時,身後傳來一陣有力沉穩的腳步聲。


    蕭照夜立馬站了起來,掩飾自己流露出來的所有情緒。


    看到是容錯,他開口想要問什麽,卻被容錯及時做了一個“噓”的手勢製止,指了指門,示意他出去外麵。


    蕭照夜迴頭看了奚沉卿一眼,跟著走了出去,並小心翼翼地關上門。


    “蕭總。”容錯看著眼前的蕭照夜,實在提不起什麽好脾氣,“病人剛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要萬分小心,需要靜心休養,這兩天進來看她的人都要事先消毒,請問蕭總,剛剛進入病房的時候,消毒了嗎?”


    蕭照夜什麽都沒聽進去,隻有那句“病人剛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一直縈繞他的心頭。


    “真的有那麽嚴重嗎?”


    容錯聽到蕭照夜的問題,心頭憤怒不行,恨不得一個拳頭上去,將此人拖到樓梯間狠狠揍上一頓,也未必難消心頭之恨。


    “難不成蕭總以為呢?你和奚小姐是一起出的車禍,發生了什麽,我想蕭總應該是最清楚的。她全身都是血,在手術室裏室顫整整兩次,電擊兩次,打了三支腎上腺素才勉強保住性命。她現在的身體,就像是冬日裏湖麵上的薄冰,輕輕一碰就會碎掉,溫度過高就會徹底融化消失。蕭總現在看到的是她安然無恙,怎麽會想到她是經受了多少才活下來的。”


    蕭照夜靜靜聽著,沒有說話,看似平靜無波,眼眸裏的晦暗卻早已出賣了他。


    容錯不管不顧繼續道,“我不管奚小姐和蕭總之間到底是怎樣的恩怨,但是我想蕭總所做的,應該已經超出了代價承受的極限。如今奚小姐懷孕了,這次能夠保住孩子也是不幸中的萬幸。她的身子本就不好,胎兒汲取的養分又過大。蕭總再繼續這樣折騰,我想,下次蕭總看到的隻會是奚小姐的屍體。”


    蕭照夜猛然抬頭,瞳孔驟然一縮,厲聲道,“我和她之間的事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容錯也不生氣,隻是諷刺一笑,“看樣子,蕭總還是沒把我的話聽進去。”


    “她不隻是你曾經的妻子,更是陪伴你多年的朋友。那麽多年的情分怎麽就能讓蕭總下如此狠的手,外界傳聞蕭氏蕭總殺伐果決、不近人情,看樣子傳聞並非傳聞,原來是真的。難道蕭總非要讓她死才甘心嗎?就怕到時候蕭總隻能是追悔莫及。蕭總,看在您是奚小姐肚子裏孩子親生父親的份上,我提醒您一句,有些事當局者迷,您呀,不如多聽聽別人的話,不要隻是一味的掩飾。”


    這是第一次有人敢這麽和蕭照夜說話,也是唯一一個外人如此挑釁蕭照夜還能夠毫發無損地離開。


    後悔嗎?


    他真的會後悔嗎?


    他姐也說過他一定會後悔的,而這個醫生也說出了和奚沉卿一模一樣的話,他在掩飾。


    黎明一層層剝開黑夜,而有些東西卻在一點點陷入無盡的黑暗。


    莊園裏,溫良予從醫院迴來就根本沒有睡著,等到天亮,等到白日,都沒有等到蕭照夜迴來,傭人按照她的喜好做好了一大桌的飯菜,卻被她全都一掃在地。


    簡琳勸她,“溫小姐,您多少吃點,身子要緊。”


    “我不吃。”


    簡琳也沒有辦法,隻能讓人來收拾殘局。


    溫良予冷靜下來,讓簡琳推她迴到房間裏拿出一張支票,遞給她。


    “溫小姐,您這是?”


    “這裏有一百萬,你去替我辦件事。”


    簡琳沒有接過支票,隻是恭敬點頭,“有事您吩咐。”


    溫良予見此固執地支票硬塞到她手裏,“你給我查查,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老宅那邊究竟說了些什麽,你若是替我查到什麽,我是不會虧待你的。但是,”溫良予忽然變了臉色和語氣,“你若是讓阿夜知道或者隻是敷衍我的話,我就會讓阿夜辭退你並且告訴他你虐待我,你想想,阿夜是會聽你的還是聽我的。”


    簡琳緊蹙著眉,深知眼前的溫小姐是個滿腹算計的。


    在總裁麵前是一副善解人意、溫柔體貼的模樣,而當總裁一走,就像是變了一個人,稍稍不如她意,便是動輒打罵,偏偏她的威脅讓所有人都不敢抱怨。畢竟,總裁的確寵愛這個迴來的溫小姐。


    簡琳和江鳴一樣,都是蕭照夜的得力助手,溫良予出事後,才會將她派來照顧她。


    “是,溫小姐。”


    簡琳當麵應下,實則轉了個身便給蕭照夜去了電話,將溫良予的話一五一十告訴了蕭照夜。


    “總裁,那現在該怎麽辦?”


    “你看著辦吧,找幾個說得過去的理由。”電話那邊傳來蕭照夜有些疲憊的聲音。


    此時的蕭照夜在集團的辦公室裏忙得焦頭爛額,原本和m國富商的一個合作案是早就定下來的,明明是一個雙贏利潤很大的合作,而對方卻在今天突然提出取消合作。沒有一個合作倒是對蕭氏沒有太大的影響,但是蕭氏想借著此次合作,徹底在m國站穩腳跟。況且繩鋸木斷,水滴石穿,不可能什麽都放棄。


    江鳴看著總裁,有些覺得總裁是在逃避奚小姐,還有溫小姐,用工作來麻痹自己。


    外麵有秘書敲門來報,“總裁,顧斂少爺來了。”


    “讓他進來。”


    緊接著,顧斂走了進來,江鳴向他點頭示意便走了出去,順便把門帶上。


    蕭照夜頭也沒有抬,“你怎麽來了?”


    顧斂雙手一攤,坐在了一旁的沙發上,答非所問,“我剛剛去看了沉卿。”


    蕭照夜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繼續等待著他的下文。


    “都成這樣了還能夠保住孩子,這說明母體的堅強和上天的眷顧。”


    蕭照夜雙眉緊蹙,一計眼神看向顧斂,“你怎麽知道她懷孕了?是醫生告訴你的?”


    顧斂笑了笑,“您蕭大總裁命所有人不許泄露消息,醫生又怎麽可能會告訴我!”


    “那你是怎麽知道的?”


    “上次,沉卿來公司找你,我碰巧遇上了她,見她額頭上手上都是傷,便帶她去了醫院,也是意外得知的。”


    蕭照夜看向顧斂的眼神充滿不滿,“那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沉卿不讓。”


    “沉卿?嗬!你倒是叫得挺親近的。”蕭照夜冷笑道。


    “親近嗎?我和沉卿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本就親近。不過說起親近,你和她才是最親近的,你是他丈夫,應該是她最親近的人。不對,我說錯了,那是曾經,現在不是。”


    顧斂的話讓蕭照夜頓時陰沉下來。


    “你到底想說什麽?”


    顧斂繼續道,“如果我知道我把視頻發給奶奶,會造成後麵的事情,我就應該直接將視頻發給你或者發給媒體大眾。”


    “顧斂你敢!你是想毀了良予。”蕭照夜猛拍桌子。


    顧斂看著他動怒的模樣,不禁覺得有些好笑,聲音卻很冷,“你到現在了還護著她?!”


    緊接著,顧斂收起所有的笑意,將茶幾上的咖啡掃到地上,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


    “蕭照夜,你知道嗎?你毀了奚沉卿!!!”


    “我沒有,是奚家放棄了她。”


    顧斂厲聲道,“蕭照夜,到現在了你還在自欺欺人!我看你就是不敢承認自己心心念念的溫良予骨子裏實則是個滿腹算計壞透的女人,不敢承認自己看走了眼,更不敢承認自己做錯了!你、”


    顧斂話還未說完,蕭照夜便一拳頭朝著顧斂打了過去。


    顧斂被打得有些懵,用舌尖抵了抵被打的臉,旋即也揮起拳頭朝著蕭照夜打過去。


    辦公室裏傳來動靜很大的打鬥聲,還有書架桌子倒地的聲音。


    江鳴和秘書站在門外。


    秘書問,“特助,總裁和顧少好像打起來,我們要不要進去?”


    江鳴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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