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公子前來為何事?”

    秦時夜到底算是個人物,整理了下衣衫,上前抱拳問道。

    沈衛左右看了幾眼,指著樓上說:“有多少清倌兒?”

    “一共二十七位清倌兒,”秦時夜以為沈衛是想要找個清倌兒聽曲,馬上說,“公子是想要聽曲嗎?我們這裏的各位清倌兒都是打小兒就由老琴師老媽子調教好的,一準讓公子聽個好。”

    馮元那話裏話外的意思,讓秦時夜清楚,沈衛不是他能得罪的,於是他幹脆打算討好這位京裏來的公子哥。

    “那都叫出來吧。”

    都叫出來?秦時夜心想你受得了嗎?

    “七娘,把清倌兒都叫出來。”

    聶七娘正在準備迎接天清子,這雷山觀在金陵可說是赫赫有名,這但凡有些什麽陰邪之事,找來觀中的道長,一準能夠擺平。

    能請來天清子,那更是了不得。誰不知這觀主,是真正的有法術有本事的。

    “來了。”

    好在聶七娘也聽到了些樓下的話,既是詫異馮元既來過了,這位公子還來做什麽?站在樓梯旁往下一看,還愣了下。

    沈衛就算了,年輕俊美,少年公子不都這樣。三更那模樣,也不像是尋常家裏能使喚得起的。就是林操劉永勝那二位,看那剽悍之氣,也是隻有大內侍衛才能有的架式。

    聶七娘將清倌兒都叫起來,今天個兒是沒接客,可都在後麵學琴。也不敢讓這些清倌兒睡得太晚。

    舒服日子過習慣了,再使喚起來可就沒那麽利索了。

    人一叫過來,就在大堂裏站成一排。

    這燕瘦環肥各有不同,但相貌都在中人之上,甚至有幾人有驚豔之貌的,那可都是媚香樓裏的頭牌。

    沈衛在這些清倌兒麵前走了一圈,手朝一位圓臉女孩一指:“你留下,其它人走吧。”

    聶七娘揮手趕走其餘的清倌兒,拉著圓臉女孩:“這是桔兒姑娘,不知……”

    “這位是沈少爺。”

    原來姓沈,難道是沈葆禎的後人?但沈太保已死了幾十年,就是他的後人也不算什麽了,哪會帶著大內侍衛招搖過市。

    其它姓沈的大人,以秦時夜地位都沒聽說過。

    “沈少爺,昨夜我們樓裏的老琴師出了意外過世了,真要聽桔兒唱曲,那就由我來撫琴吧。”

    聶七娘以前不單是頭牌,她還是花魁,真正的色藝雙絕,要不然秦時夜也不可能幫她贖身,又將她收進房內。如今這都好幾年了,不單是他生意上的夥伴,還一點沒膩。

    秦時夜馬上讓小沅去準備房間,又讓人去招唿林操和劉永勝。

    “你們也去放鬆下吧,等有事我再叫你們。”

    “是,少爺!”

    “是,大人!”

    劉永勝說漏嘴了,被林操瞪了眼,忙抓著腦袋跟著小廝走了。除了那二十多位清倌兒,還有好些接客的姑娘,都在後院。想必這些大內侍衛也不會聽什麽曲,小廝就帶他二人去了後院。

    秦時夜卻在想,大人?難道說這沈公子還有官身?莫不是捐來的?

    自打鬧長毛開始,這捐官就開放了,好些鹽商都有官身在。而自打甲午海戰輸了後,為了賠償日本人,這連道台都能捐了。

    除了捐官,秦時夜想不出沈衛這二十啷當歲的年紀,能做什麽官。

    要是勳貴的話,那也該叫爵爺吧。

    心裏猜著,聶七娘就抱來琵琶,帶著桔兒進了房裏。

    沈衛已高坐在一旁,小沅倒來茶水,又叫來個應事丫鬟,他就退了出去。

    “昨晚老琴師怎麽過世的?”

    “這……”正想來一首平沙落雁,被沈衛突然一問,以聶七娘的精明,都怔住了。

    “我不是為青牛莊的事來,要追究那事,也該由馮元出手,”沈衛淡淡說道,“我聽人提起昨晚媚香樓鬧鬼,可有這事?”

    秦時夜還在猶豫,聶七娘已心一橫說:“迴大人話,是有這麽迴事,那老琴師俞伯就是被嚇死的。昨晚上,桔兒也在房中。”

    沈衛搖著扇子,看了眼三更。

    三更將門掩上,示意秦時夜出去。

    秦時夜還不想走,聶七娘將他推出門外:“一切有我。”

    門一關上,沈衛才說:“把事情具體說來聽聽。”

    聶七娘說了一遍,又讓桔兒補充了幾句,桔兒說著都有些後怕,捂著胸口,幾次都哽咽失聲。

    “俞伯是樓裏的老琴師了,幹了好些年,樓中的姑娘和他感情深厚,他這一走,一時還難找到人補缺。像他琴藝這麽好的,一多半都去京城了。還有些去了蘇杭,金陵城裏也不複往昔了。”

    聶七娘在那感歎,金陵城當然不能跟以前相比,可也算是大城,位於長江口。無論漕運轉海運,還是南北客商,許多都在置業。

    青樓生意要的就是人氣,人多起來了,總不會差。

    “七娘親自撫琴,算是給本官麵子,”沈衛眨眼道,“想不想聽聽本官的意見?”

    “大人請說。”

    聶七娘說得恭敬,心裏卻對沈衛不以為然。這鬧鬼的事,哪是你這少年能管得了的。你就是官兒,又是什麽能管鬼事的官?

    “那黑影叫陰魂,進來此間,是想要找交替,可你們動靜太大,它無法成事,就又鑽了出去。”

    聶七娘聽到找交替三個字,臉一白。

    “此時七月半沒到,鬼門沒開,就有陰魂出來找交替了?”

    “不用等到鬼門開,中元普渡之時,現在……界限已不明了。”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沈衛不想繼續說下去,這媚香樓的老板娘怕也聽不明白。

    “七娘,天清子道長來了,你快下來迎一迎吧。”

    秦時夜在那喊,聶七娘忙說:“還請大人稍等,我這去去就來。”

    “你請了道士?”

    “鬧了鬼,秦爺的意思,說請雷山觀的道長前來做場法事,也算是幫俞伯送行。”

    沈衛沉吟片刻起身道:“我也下去看看。”

    “這……不便吧?”

    “要是這位天清子道長有本事,我也算是同行。”

    聶七娘不解,你是做官的,跟道士算什麽同行?

    她不便反駁,看沈衛態度堅決,隻得點頭說好。讓桔兒留在房內,帶著沈衛三更下樓去迎接天清子。

    媚香樓的門一開,沈衛就見一位頭戴方巾,身穿明黃道袍,手提拂塵的中年道士,帶著個小道童走了進來。

    再往後還有一名挑夫,提著兩個木桶,桶中裝著一些做法事用的法器。

    “秦爺,許久未見了。”

    “道長,此事有勞了,小小薄禮不成敬意。”

    秦時夜遞上一張銀票,天清子看過去,滿意地點點頭,讓挑夫將木桶放下,眼睛就轉到聶七娘身上。

    “七娘,你又俊俏了許多啊。”

    天清子那一臉色胚模樣,讓沈衛有點不懂了。

    擺明秦時夜和聶七娘是一對,秦時夜就在一旁,他還敢說這種話?

    “道長,你也清健了許多呢,想必是吃素了?”

    “哎,沒你在,我哪吃得到葷腥,隻好吃素了。吃些素飯,我也好將養身子啊。”

    這越說下去越沒譜了,秦時夜頭頂發綠,有點吃不消,才咳嗽著打斷:“有什麽話等法事過後再說吧,道長還請準備。”

    “這是自然。”

    案桌擺上,香燭擺上,供品依次擺上,桃木法劍提在手中,又從木桶中拿出一件法衣,披於身上,一疊黃符掐於手中。

    “天靈靈,地靈靈,太上老君快顯靈!急急如律令!”

    沈衛還好,一臉淡然,像看猴戲。

    三更一個沒憋住,噗哧一聲笑出來。

    天清子就皺眉道:“你這女子,笑什麽?莫非本真人做的法事,有可笑之處?”

    聶七娘也看過去,剛才故意沒給雙方介紹,是以為沈衛就看個熱鬧,誰知這丫鬟還取笑天清子。

    這天清子性格傲慢,平常都不出雷山觀,尋常法事隻由他弟子代勞。

    若不是以前他也是媚香樓的常客,還曾想做自己的恩客,此番還請他不著。

    這丫鬟不懂事,莫壞了這驅邪法事。

    “沒什麽,你做你的。”

    天清子瞪了眼三更,繼續舞動法劍,手夾住黃符插於劍上,口含一杯黃酒,一噴。

    刹時間那黃符燒出熊熊火焰,火光衝天,像是咒語有了響應。他又將法劍刺入杯中,頂端燃燒的黃符瞬間熄滅。

    跟著天清子念念有詞,卻含混不清,嘴裏似乎含著東西。

    沈衛豎起耳朵聽,也聽不清晰,於是咧嘴一笑。

    這是個假道士,學的也都是半套不全的東西,要做驅邪法事,東西倒是齊全。

    可一沒開光,都是些地攤買的西貝貨。二呢,這念咒語也都是糊弄人的東西。

    要想驅邪,道家最方便的自然是金光咒,再次也要用敕瘟咒。既然開了壇,卻念誦的是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怕是鬼沒驅走,還會引來一些髒東西。

    “少爺,這人是個騙子吧?”

    天清子本來閉著眼,一下就睜開了。

    這來一迴就算了,還來第二迴,是故意拆台的是吧?

    “秦爺,我是給七娘麵子才來的,這二位到底是哪路神仙?竟在我做法事的時候,胡言亂語,不怕出事嗎?”

    秦時夜很緊張,這兩方他誰都得罪不起,正要開口,一陣邪風刮起,本來打開的門窗啪啪的自動關上。

    來了!

    沈衛心裏一想,就看一團黑霧從窗縫中鑽進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酆魔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兩包煙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兩包煙並收藏酆魔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