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按住!”

    汪公公一喊,留下的敬事房太監掏出一鐵製的器具,將那道人脖子鎖住,一頭鎖鏈扣在床頭。

    太一滿臉不悅:“你們要上刑具,也要等一等,這病人還沒全好,三日後還要用藥。”

    “此事就不勞道長操心了,有三日時辰,足以讓他全部交代。”

    汪公公叫過直隸總督衙門的人,將道人先帶過去。

    沈衛也不管這事,上什麽手段,那都是敬事房的事了,葉弑那禍水東迎之計,已令京中所有權貴恨死道宗之人,怕是要早知道抓了活口,都要湧到總督衙門那裏。

    “太一兄,不如你我先迴玉閣,我讓人準備宴席,你我暢飲之後,再談其他。”

    “好。”

    太一乃道門中人,沈衛在沒得到沈青衣的書信前,不敢太信任他,玉閣裏人多勢眾,者離等人哪個都吃定這太一,更安全些。

    擺好宴席,太一朝三更瞅去,搖頭晃腦的說:“沈兄豔福不淺呐,此女楚腰魯胸,實乃天下一等一的猶物,若隻做個侍女,未免大材小用了。要沈兄不肯重用,不如拿來給我。”

    沈衛瞪他眼,這些人怎地都看上三更了?

    “少爺!”三更將一蠱雞子湯捧到沈衛跟前,一迴頭,眼神狠厲的盯了太一一眼。

    太一像發現什麽,也一瞬間收起那無賴模樣,目光一凜,就咬住了牙,單手剝開兩顆花生,沾水在桌上了一句。

    “‘辰衛’?”

    三更也沒出聲,嘴形卻很明顯:“滾!”

    太一臉色驟然一變,等三更走開,他看沈衛一副不知情的模樣,將要說的話都收迴了肚子裏。

    “我那小花,可是從正經人家買來的,整整養了快有三年,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我連我師父那鶴都殺了煮了,都舍不得殺它。來之前答應給它找頭母驢快活,沈兄可幫我這小忙?”

    “疆行,帶那頭毛驢去西邊的市場,找頭母驢讓它快活。”

    既迴了玉閣,玉疆行也不用跟著了,沈衛不擔心太一會出手,在這裏動手,他隻會死得極慘。

    伸手拿過他桌上的花生,斜眼道:“太一兄救了我父親,我父親可有話交代?那傷他的是哪一位明王?”

    “那可沒說,”太一搖頭,“想必要說的話,都在信上了。”

    沈衛微微點頭,留下葉弑陪太一,走到院中,一抬頭,就臉色微變。

    此時夕陽初上,晚霞照於空中,雲中卻有一道奇怪破口,突破天際,形如一條巨龍。

    “一線天就夠慘了,還出了龍掛,難道真龍要出?也是,人間要亂,這量劫之中,要無真龍,那更不知亂到何時。隻是此地出龍掛,難道真龍要應在京城之中?還是……”

    楊露真走出來,抬頭看天:“龍掛出了,這不是普通的龍掛,是解世龍,非是能登上皇位的真龍。看來這是要出人輔佐真龍,救這亂世了。”

    沈衛抿嘴深思,要這麽說的話,那解世龍,要應在誰身上?

    “你想也無用,終歸不會是你!”

    “那也不勞你多說,我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

    楊露真露出雙潔白如玉的長腿,就這麽叉開,坐在石凳上,在袖子裏掏出一碗茶,嘿嘿地笑:“也難說,解龍掛,並非解龍者出生時出現,而是亂世出了轉機,要應在誰人身上才出現的。”

    “你昨晚上是在後麵柴房睡的?沒去找你那倆清倌兒?”

    “你情我願的事,你想說什麽?”

    玉道子關在柴房裏,葉弑手中要忙的事情還多,無心去處置她,可楊露真怎會放過這個機會。

    “我不去管你的事,這龍掛的事,你也別說出去。”

    “說也無人能懂。”

    楊露真指向空中,蛟龍形狀正在消失:“走得這麽快,那解龍者也壽命不長。”

    沈衛微微蹙眉,就看時子辰走出來,喊住他說:“你去一趟恭王府,看恭王迴來了嗎?”

    “大人是要約恭王相見?”

    “約不上,也沒必要約,敏王聽說已經去宮裏了,恭王府那事也該了結了,你打聽打聽就好。”

    “知道了。”

    走之前,時子辰迴頭朝廚房看去,三更在那盛湯,他心頭有些不寧,想了想,才快步離開。

    陪太一喝酒吃肉,看他這道門中人什麽都不忌,就略感奇怪。

    北宗律條明晰,不像南宗,更不像龍虎山張家,那些人娶妻生子,啖肉喝酒都是尋常事。

    可北宗嚴禁任何葷腥,更禁女色,與和尚相比,除修的內容不一樣,都差不多。

    “我鶴鳴山修的是野狐禪,哪有那麽多規矩,今朝有酒今朝醉,莫管他日做什麽。”

    太一拔下一個雞腿,就大嚼特嚼,桌上擺著的幾盤菜,已吃得七七八八。

    “葉弑,剛出了龍掛。”

    沈衛走進來,就低聲和葉弑說。

    “解龍者?”

    “嗯,解龍者又叫解禍者。你可知這龍掛應在誰身上?”

    “我哪知,這事要你要問楊露真。”

    “她不說。”

    此事要擺香案卜卦才能得出答案,以沈衛功底,未必能精確。畢竟隔行如隔山,楊家人還是有一套的。

    “先放一邊看著吧,應不應的,或許隻是天像奇怪,並非龍掛出現。”

    “天道垂象,哪有沒來由的。”

    沈衛看葉弑也沒辦法,太一更是吃得滿嘴留油,就起身去找林操。

    “大人還想迴欽天監看看?那地方寸草不生,都成了兇地,聽人說晚上還會有兇魂出現,更有牛頭馬麵在拘人……”

    “你一個泰山王座下的司官還怕這些?”

    “我自是不怕,”林操指向屋裏,“那道士來曆還沒查明白,這要是出去出了事,疆行少爺還沒迴來,我怕你我二人難以抵擋。壞了大人的好事!”

    “那等等疆行吧。”

    沈衛從善如流,並不打算逞強,欽天監那裏要能算出龍掛應在誰身上,那再好不過,沒辦法的話,也隻能找楊露真。

    太一喝得酩酊大醉,全靠葉弑才將他拖迴房中,又和葉弑去找了玉道子。

    “你們抓住了天鴻道長?”

    “他也是三聖之一?”

    “那倒不是,”玉道子眨著眼說,“那是我們道宗的核心聯絡人之一,另有地雁和人殊二人,都安排在京外的大道觀裏,負責將四處的消息傳遞給宗主。”

    “我想也不是,那天鴻要有屠維一半本事,這次就不會輕鬆脫身。”

    屠維上身的速度極快,就不是半神軀,也是乩童中的極致了,跟葉弑不相上下。

    那天鴻卻磨磨嘰嘰的,不該是三聖才對。

    “你們在京中可還有別處落腳地?”

    “不好說,我是跟屠維單向聯係,其餘的事,我都不知道。”

    “玉道子,我查過了,你是二十四護法之一,你之下還有三十六堂主,以你的地位,僅次於三聖,京城的事,你竟不知道?騙誰呢?”

    “我真不知道,我都被你們抓住了,要是知道的話,我為保命為什麽不說?”

    沈衛和葉弑對視一眼,就拉他出來。

    “我看九成她說的是真的,要不問問她龍掛的事?”

    “問龍掛也行,還有……”

    “你們倆說完了嗎?我求你們一件事,晚上不要讓那個女人進來了,我被她……折騰得不行。”

    葉弑一愣,就想到楊露真,啐了口,快步走進去:“天現龍掛,你道宗雖然都是乩童,可這龜甲之術,懂不懂?”

    “不懂……”

    啪地一聲,房門關上。

    玉道子忙說:“我知道有人懂,他不算是我們道宗的人,但他會用龜甲找龍掛所指之人。”

    “哦?”

    沈衛拉開門,看披頭散發坐在柴堆前的玉道子,她這模樣有點狼狽,而楊露真的下手也極狠,地上還有幾滴血。

    昨晚的折騰肯定不輕,即便是玉道子,都吃不消了。

    “你先答應我,晚上不要讓那女人再過來了。”

    “我答應。”

    沈衛毫不猶豫的點頭,楊露真那裏,隻要三更去說一聲就好。她這生活也需要節製些了,不能任由她性子來。

    實在不行,葉皇仙去警告她,諒她也不敢再亂來。

    楊家和神仙會比起來,神仙會還是厲害很多。

    “那人在西直門外的布莊裏,布莊叫‘景大人’,你們去了說找‘燭瞎子’就知道了。”

    葉弑合上門說:“道濃兄,那布莊我聽人說過,好像是前朝景王的後裔在那經營,已有兩百多年了。”

    “大清沒將前朝的王爺殺光?”

    “哪殺得光,總要抓幾個聽話的來做樣板。那景王爺當時就被闖賊殺死了,活下來的是他偏房的小兒子。清人進關時,還是個三四歲的小孩,屁事都不懂。清人就將他立為新的景王,再逐步奪了他爵位。又給他些錢,讓他開了這布莊。早些年倒是供應宮中采購,慢慢的也就有了名聲,支撐起了這家業。”

    沈衛點點頭,看葉弑無所事事的樣子:“你跟我去一趟景大人布莊。”

    “這……我剛看了玉道子,心裏頭憐香惜玉的念頭起來了,還是道濃兄,你帶上林護衛去吧,我就不愁這熱鬧了。”

    葉弑一擺手,又拉開房門鑽進了柴房。

    沈衛隻好帶上林操,去布莊還好,不是去欽天監,那邊煞氣太重,陰魂不散,已是兇地。他也不敢一個人過去。

    等他們一出玉閣,太一就醒了,一雙眼睛明亮如圓月,盯著沈衛離開的方向,又朝下方一望,嘴角一彎,露出一抹輕笑:“辰衛都要保護你,你到底是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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